◇◇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惊奇的传说 刘海婴 　　在那个时代中，惊奇会作为一种商品直接进行买卖，和从前不同，那时的惊 奇是一种稀缺资源，因为能够引起人们惊奇的东西已少之又少，但是人们要延续 生命又必须依靠它。假如3天没有惊奇，一个人就会死去，正如从前的人们3天不 进食就会死去一样。 　　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到与惊奇有关的生产中，而每个人又都是惊奇的消费者。 人类的其他欲望都已退化，大家普遍食欲不振，夜总会只对少数心智未开的人们 保持着吸引力。这些饭店和夜总会的老板们过着拮据的生活，他们往往看着稀稀 拉拉的顾客，一面叹息祖先的事业已荣光不再，一面悔恨自己在惊奇的制造中缺 乏一技之长。大部分顾客都是惊奇制造公司及其供应链的工人，他们只是流水线 上的操作工，虽然收入比饭店老板来得丰厚，但与他们自己的老板相比要微薄得 多。惊奇制造公司的老板都是掌握核心技术的人，几乎每种产品的设计和配方都 来自他们的大脑。 　　要准确的描述这些关于惊奇的产品是很难的。人们普遍把它们命名为奇素， 这是种半透明的固体，没有挥发性，在空气中也不会潮解，但是遇到惊舌会缓缓 融化。惊舌是人体上的一种新器官，曾几何时，它还只是连接舌根与扁桃体的一 块肌肉，现在则进化为突出在下颌部位一个状如花瓣的粉红色组织。人们通过惊 舌来享用奇素，据统计，一个人平均每天要消耗25克的奇素。当然，奇素的成色 有好有坏，虽然构成奇素的原材料都是某种天然树脂，但由于技术创意以及生产 工艺的差别，就使得奇素的成品在质量上参差不齐。特别是，由于这种天然树脂 的资源正在减少，一些人已在考虑使用人工合成的树脂原料，市场定位在工薪消 费群。 　　严格说来，惊舌并不构成第六感官，主要是人的其他感官都已日渐退化：一 般人眼只能分辨黑白两种颜色；鼻子则基本丧失了嗅觉功能，变成纯粹的呼吸器 官及装饰品；舌头虽然因为必须说话而没有发生形变，味蕾却消失了；耳朵只能 适应人声所在的频率，次声波和超声波的范围在扩大，音乐厅已沦为遗迹；皮肤 的敏感性在降低，按摩女郎已消失多年，据说在某些偏远的部落里还发现过她们 的踪迹。皮肤的这种变化彻底冷淡了人们的性欲，如果没有克隆技术，人口数字 将以每年百分之五的速度递减。 　　惊奇制造公司的老板们很少享用自己的产品。但一些销路不好的公司却强迫 员工用一半的薪水购买自己的产品。老板们一般选择古木或者雅脂牌奇素，而这 两个品牌的老板据说喜欢以工艺粗糙著称的土丽，这种奇素实际上连夜总会老板 都不屑于购买了。 　　象古木这种名贵的品牌，往往带给人们一种难以言说的惊奇感受，与普通的 奇素相比，古木具有绵长淡远并且层出不穷的意味，恰到好处的力度好似是微波 粼粼的水面，又不乏褶皱纵横的细部。劣等奇素带给人的惊奇一般都是短促而呛 烈的。当然也有例外，一些高收入者的口味在变化，时下流行的一种名为狄拉克 的奇素很受青年贵族的青睐，他们声称那种脉冲式的爆发力的确美妙，虽然为时 短暂，却叫人欲仙欲死。不管关于惊奇的价值观怎样变化，惊奇的立体感以及奇 素原材料的纯正始终是人们的追求。当然，年长的人倾向于精微繁复的古典惊奇， 年轻人则更喜欢棱角分明的简捷感受。 　　惊舌固然不是唯一的感官，至少也成为人体上最敏感的器官。由于其他官能 的日渐式微，所以似乎可以预见，在未来的一千年后，惊舌将成为人类的唯一感 官。届时人类的两性差别会彻底消失，尽管现在男女的第二性征已不突出，但仍 有少量家庭存在着，其中包括那些克隆家庭。克隆家庭会不会消失还很难说，只 是个人没有动力去抚养自己的克隆复本已是不争事实。 　　大部分人都是在政府出资的福利院长大的。学校当然也是公费，学制一般为 6年，课程只限于奇素原理学，薄薄的3卷，很多知识都依赖于口授。实际上，人 们早已丧失了阅读的习惯，没有书籍，也没有报纸，这些东西已废弃许久。只有 街道上还树立着随处可见的看牌，滚动展示着当年的法令，因为市场欺诈仍然存 在，走投无路的穷人也会通过杀人越货来维持生计。这些法令每年会更新一次。 网络通讯是政府所提供的为数不多的基础设施之一，内容则充斥了与奇素相关的 转瞬即逝的商业信息。至于其他信息，对人们而言是毫无用处的，影音带是个陌 生的东西，人们也没有保留任何形式的数据文件的习惯。 　　除了商务原因，人们对外出旅行不感兴趣。在休息天，人们普遍呆在室内， 确切地说是在床上，通过一种类似于吊瓶的器械-------这种器械可以自动调节 奇素的摄取速度，使整个服用过程更加舒适和从容。人们就这样在睡眠与幻想间 游离，体味此刻、几天前、甚至很久以前被唤起的惊奇感觉，这些感觉交织重叠 在一起，有时会产生一种全新的微妙效果，很多新型奇素的创意就是这么来的。 　　投资一个惊奇制造公司相当难，主要是由于政府的限制，注册资金的下限门 槛很高，更重要的是，法人必须是产品的主要设计人。法令上如此规定的初衷已 不得而知，但现在看来，这样规定的结果确实减缓了那种天然树脂的过度开发， 供应过剩的状况也一直没有大规模出现。不过，就个体而言，确实有人因为过量 服用奇素而产生了惊毒症，症状是惊舌肿胀，呼吸困难，严重的会因为窒息而死 亡。惊毒症患者需要长时间地接受一种被称为海岛疗法的护理，效果比较显著， 不过留有恐水的后遗症。另外，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尝遍了各种名贵的 奇素而患上了惊奇厌恶症，对付这种问题，象古木老板们所做的，换换劣质奇素 是个办法，但也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事实上已经有了若干死亡的例子，其中一 些是由于拒绝服用奇素而死，另一些则干脆选择了自杀。 　　在这样的自杀来临之前，说句实在话，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厌倦而自杀了， 缘于穷困潦倒而自杀的数量也是寥寥无几的。“活着就是为了获得惊奇”从来就 是人类一致的人生观，而且固若金汤，几乎已经成为刻在遗传基因中的一句标语。 但是现在，出现了对惊奇本身的厌倦，这给人类普遍的乐观情绪蒙上了一层不治 之症的阴影。当然，人们对此的态度也是莫衷一是的，一部分人认为会有一种划 时代的奇素被研制出来以降伏这种病症，这同时也代表了官方的态度；另一部分 人，主要是穷人，对这种现象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最后一些人则开始重新审视 惊奇的崇高地位，惊奇的本质是什么？惊奇之外的支柱何在？这在关于奇素的教 科书上是找不到答案的。 　　民间已经成立了学会，对奇素的历史加以研究。一些不经意的挖掘表明，在 很久以前，人类是没有惊舌这样的器官的，就是说人类对惊奇的强烈依赖并非自 古而然。一位学会的专家认为传说中的愚人节可能与奇素的肇始有关，但是由于 史料的严重缺失，相关研究都难以为继。而且就算蒙在惊奇传统史上的迷雾被驱 散，人们对惊奇厌恶症的治愈仍然无能为力。正如政府前不久所宣布的：纵然知 道远古时期的人们如何在没有奇素的条件下维持生存，现在的人类仍很难在短时 期内改变3天不服用奇素就会死亡的事实。 　　也许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官方的态度基本得到了精英们的认同，唯一的出 路是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奇素革命，人们等待着这一天。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