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五更 刘洗涌 五更的心里堵得慌。 自从该死的黑子带他去见识了一场午夜录象后,五更的脑壳里转来转去都是 那赤裸裸的画面。 “五更呀,三十八九的男人了,也该开开洋荤了。” 看到黑子那嘲讽的目光,五更愤愤然地回道:“你小子有什么了不起?仗 年轻?咱也有过哩。那时侯……” “得,你别胡吹啦,老处男。今晚去路边要不要鸡婆给你封个红包?”黑子 满脸不屑。 哄的一阵大笑,笑得脚手架上灰尘飞扬。 “你——”五更气极,干脆不理众人的耻笑,将瓦刀敲得天响,“递砖!递 砖!” 天渐渐黑了。黑子又喊五更去泡录象厅,五更说想静静。黑子随口问了句 “是不是想去路边打鸡?”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打鸡?五更茫然地坐在工棚前的一棵树桩上,看工头婆娘屁股颤颤地收拾碗 筷,忽然觉得烦躁不安。五更长叹了口气,站起身,真的朝路边走去。 路边的灯光很幽暗,路边的树下,果然倚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到男人走 近,便低低地说话:“做生意吗?” 五更一步三摇,很稀奇地看男人挑牲口般选女人。慢慢地,五更发现女人几 乎都有了主儿,一个个心满意足地和男人走了。只有路灯杆儿下面的一个女人— —约莫四十岁了吧,厚厚的脂粉遮不住眼角的鱼尾纹,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五更踱上前,很仔细地瞧了瞧女人,自言自语:“真的有这么大岁数了。” 女人不说话,待五更转身时,猛然拉住五更的手:“兄弟,要了我吧。” 五更吓了一跳,脑袋乱晃:“我不是……” 女人捏了捏五更的手掌心,五更的心狂跳了一下。女人媚笑着说:“来路边 的男人还不吃腥?”故意搂住五更的腰蹭来蹭去。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儿直钻 五更鼻腔。五更恍惚了,脑壳里又浮现出录象中赤裸裸的画面。 女人很适时地补了一句:“兄弟,便宜点给你啦,我保证让你快乐似神 仙。” 五更喃喃道:“我要做神仙。我要做神仙。” 在女人租住的房里,五更第一次做了男人。 做了男人的五更干起活来更加卖力全然不顾黑子们的咸淡玩笑,弄得他们 索然无味,也只好埋头苦干。不过,工头却欢喜得紧,一个劲地说要给五更每天 多付两块钱的工资。五更没在意,想着女人的胴体,手中的瓦刀便飞快起来,忙 得和灰、递砖的两个小工跺脚直骂:“五更,为两块钱,你要累死我们啊?” 五更又找了女人几次。每次,她都极温柔极配合地让五更尝到了做男人的 滋味。五更舍不得女人了,绕着弯儿打探她的情况。女人淡淡地一笑,告诉五更: 她住在大山里,四年前男人挑煤摔死了,撇下年迈体弱的婆婆和两个正在读书的 儿子。说到儿子的时候,五更发现,女人的眼里满含泪水。 五更戒了烟,连餐餐少不了的酒也戒了,从不加班的五更,现在天天磨着工 头要加班。 黑子很奇怪,问五更:“想讨婆娘了?”五更不答,只傻傻地笑。 黑子跟踪了五更几回后,终于发现了秘密,便劝五更和那女人断了来往: “鸡婆的话你也相信?别做春梦了。” 五更指着黑子的脑袋:“你不懂。山里人从不说谎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 了。 五更又去找女人了。 临走的时候,五更小心翼翼地撕开内裤,从里面掏出一沓儿钱递给女人: “他嫂子,这里有八千块钱,你拿回家给娃娃读书吧,别挣那脏钱了。”女人推 回给他,不要。 五更发火了:“你嫌咱的钱不干不净?” 女人“哇”地哭了,紧紧攥住五更的手。 良久,女人扑通跪下,流着泪说:“五更,你娶了我吧。” 第二天,女人回家了,是五更送上车的。 黑子对工友说:“五更傻里傻气的,中了鸡婆的奸计。”他说这句话时,五 更恰好返回工棚,怒冲冲地要和黑子拼命。黑子连连讨饶,工友们也使劲拖住五 更。 五更啐了黑子一口:“你晓得个卵。”自顾爬上脚手架,眺望远远的北方。 大楼又长高了一层,可女人却一直没有消息。五更烦躁不安,动不动就发火。黑 子惧怕五更钵大的拳头,更担心五更找他的麻烦,一见五更就躲得远远的。 这天,五更拦住正要闪避的黑子:“黑子,我问你件事。你说,她会不会骗我?” 黑子硬着头皮反问:“鸡婆的话,你当真当了真?” 五更沉默了。 晚上,戒了酒的五更独自喝了两瓶高度白酒,醉醺醺地爬上大楼最高的那层 脚手架,在上面又唱又哭。最后,五更歇斯底里吼了句:“她不会骗我!”便一 头栽了下来。 五更死了。 黑子收拾五更的遗物时,工棚外有人喊五更的名字。黑子走出去,却是那路 边的女人,身边还伴着两个怯生生的孩子。 女人很急切地问五更哪里去了?黑子没有做声,领她们向大楼走去。 五更的尸体就停放在大楼前面的空地上,用白布蒙着。 女人似乎预感到了,一把掀开白布,五更的眼睁得大大地望着她。女人呆了, 半晌,她搂住两个孩子缓缓跪了下去,哽咽一句:“你俩叫声爹吧。”便号啕大 哭起来。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