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秋天过后是冬天   ■舒雁   此时,她正坐在一辆开往沧源市的公共汽车里。这辆客车不大,二十几个座 位,还空了几个。她就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上,就她一个人,旁边放着她 的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她的几件衣服,还有日常化妆用的那一套物件。她两眼 望着窗外,手无力地散在大腿上,似乎在无意识地做着某个动作,但又没有真动 起来,只是手指在若无其事地弹动着,就那么一直散着,搁在大腿上。她长着一 头飘逸的长发,直直的,很自然地披在双肩,很亮,很光滑的样子。她的脸蛋白 里透出一点红来,十分标志地布置着一对浓眉凤眼,一个挺挺的鼻子,一张涂过 淡淡口红的小嘴,组合得相当和谐。她的眼睛里透出几丝光彩来。窗外的一派田 园风光那般祥和地往后闪现着,拉起的风把她的长发轻盈地吹起,给车里又增添 了一道风景。   她的头就这样一直转向窗外,车内安静得出奇。这是一个艳阳天,风和日丽, 秋高气爽。山坡上,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背上,牛一边吃草,一边甩着长长的尾巴, 十分悠闲的样子。她小时候没有放过牛,更没有骑在牛背上的经历,她想象着那 放牛的小孩该是多么自由幸福,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牛儿只管吃草,他可以唱唱 歌,听听鸟叫什么的。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孩子成儿来,眼里就闪现出一丝异样的 光,她这一走也许是十天半月的,可她的成儿会不会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肚皮, 成儿他爸爸会不会十分细致地关心孩子的冷暖。她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和冲动来。 车窗外又闪现出一番景致来,在一个农家小院里,有一个孩子正摊开书本做着作 业,孩子身旁大概是她的爸爸妈妈吧,爸爸在守着孩子做作业,妈妈则在一旁打 着毛衣。她想这是一个多么祥和的家啊,一家三口享受着天伦之乐,她感到了一 种幸福,同时一丝伤感掠过她的心坎儿,什么是幸福啊,我幸福吗?我也有孩子, 八岁了,读二年级了,却是老师三天两头地找他们说孩子在学校里怎么的坐不住。 她想她的成儿为什么就不能同这个孩子认真一点呢,孩子虽然烦,可那也是她心 里头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一缕头发拂过她的眼睛,她抬起一只手向后捊了捊头发, 就那么在头上停留了数十秒钟,又把手放下来。   汽车经过雷家坟坡时,就要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路。这一段路大约有七八里 长,路况一直不好,越来越糟糕,就数这雷家坟坡这一段,路面烂得几乎所有司 机都没法开车,所有的汽车就像蜗牛爬行一样缓慢,车子随路面前簸后晃,左摇 右荡,令人魂不守舍。据说三年前有一个大老板来这里捐资修水泥公路,令当地 百姓无不称快,在这条路上颠簸了多年,现在总算有了出头之日。老板经过实地 考察,勘测,择日就要准备开工。开工之日,隆重地举行了奠基剪彩仪式,盛况 空前,省市县政府,交通,财政等部门的头儿们亲临现场。然而不料被当地政府 一顿饭吃下来,前前后后就花掉了数十万元,那老板便一走了之。这条路又这样 不了了之地摆在了人们面前。汽车颠簸得厉害起来,汽车里变得骚动起来。有一 两人小声叫骂了几句,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轰轰,汽车又跃过一两个 深坑,车箱里的人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腾地跃得很高,弄得所有的人都忙抓住前排 座位后面的扶手,以固定支撑自己的身体。她坐的位置靠后,相对前面的人她腾 得比较高。她咬紧牙关,死死抓住扶手,脸也变得白了,显得非常惊恐。这时, 后面一个小伙子,扯开洪亮的嗓音叫起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稀巴烂的 路。”一车子的人就伴随着车子的颠簸东摇西晃,左摇右摆,动作一致儿整齐得 就跟跳舞一样。轰轰,又一声炸响,比先前的厉害,人腾得更高,车子里更不安 静了,全都是骂娘的声音。她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仿佛这一下心脏都快要崩出 来了,她无暇再去欣赏窗外的风光,只专心地扶着扶手,两眼一直往前看去。前 面的司机背影正对着她,她根本看不到司机的表情,只从反光镜看见司机的一双 眼睛。那是一双成熟教练、久经考验的眼睛。“他不知在这路上颠簸了多少回 了!”她这样想着。尽管如此,她仍然能看到司机的背影也随着车上的人影晃动, 左右弧度还比较夸张,她知道司机会高度集中地选择路面,双手不停地旋转着方 向盘。   短短的一截路,车子几乎用了一个多钟头,总算爬出来了,车子里的人都长 长地吁了一口气。不错,这一段路走过了,就到了觅山镇,觅山镇一过,就全是 高等级水泥公路,两年前才建成,一直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和大件路。坐在车上 就像坐火箭一样,一眨眼就可到的。车子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车子拐进了觅山镇 的客运站,停留了片刻,下了三四个人,又上了七八个人,车子上所有的座位已 没有了剩余。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子。男子是最后一个上车, 前后看过去,就只剩下她旁边这个座位了,男子走过去对她报之以笑,很有礼貌 地说:“请把你的包拿一下,可以吗?”她也报之以友好的笑,顺手把包提起来, 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环形抱着。男子就坐在了她的身边。不多时,车子又起 动了,车子上了水泥公路,速度就快起来了,风又拉起她的丝丝长发,飘逸的吹 起,不时绕着男子的脸,一会儿又向后飘动着。她不得不频繁地用手捊着头发。 男子说:“你的长发好美!”一句赞叹,竟说得心花怒放,好像她很久都没有听 到别人赞美自己了,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小小的方面,她心里也会有一丝的满足 感。她仍然是报之以友好的一笑,然后转过脸去,两眼又平视前方,又不时地把 头转向车窗外看外面的风景。然而她的内心却起了波澜,男子的一颦一笑,都是 那么生动,有质地,让人流连往返,一时忘不了,像在她的心坎上烙下了烙印。 到此时,这趟搭车方显得不那么寂寞,有了生动真实的回忆,而且男子就坐在她 的身边。她好几次都想主动和他攀谈点什么,但因为她开始的冷遇使男子面无表 情地直愣愣地坐在那里,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和男子说。不过十几分钟,车子 就驶进了市区,此时窗外的景物就只有高楼林立,街道两旁树影婆娑,人行道上 人来人往,街面上车水马龙,一派现代化气息让她觉得心里头有几许激动,既而 又觉得落迫。“我这次来市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他一句话,就为了他 的一句许诺?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梦想。”她看着这城里的一切,不禁这 样想着。   该下车了,她也随着人流下了车,站在车站广场上。车站广场虽不大,但也 是人山人海,她想,茫茫人海,何处是她的归宿,她心里几多茫然。这么多的人, 都有各自的目标,来来往往,而她此次来市里,难道就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对生存 的渴念,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他?她对自己的行为有了一丝的怀疑,这丁点的怀疑 怎么从出家门,还有在路上的这一段时间就没有一点呢?怎么一下了车,看到这 茫茫人海中,心里蓦然有了呢?她觉得自己是鲁莽了些,抛家弃子,这是舆论道 德所不容的,而她,就要做这么一个为舆论道德所不容的,为乡里乡亲唾弃的人 吗?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了。再看看这茫茫人海中,个个都没有丝毫的疑虑,行 色匆匆的样子。她来到车站的候车大厅里,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的座位上坐 了下来,把她的包裹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一只手就伸出去按在包裹上,仿佛不按 在包裹上包裹就会离她而去,或者被谁偷走,另一只手就若无其事地放在大腿上, 两眼漫无目的地左盯右看。这时,从进站口进来一群中学生模样的少女,走在最 前头的一个高挑身材,剪着短发的女孩,身着学生运动装,一脸的稚气。紧接着 高挑女孩后面的是一个扎着两个蝴蝶结辫子的女孩,脸上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 睁得大大的,很有几丝灵气,脸上洋溢着笑容。再后面几个女孩穿着休闲装,背 上背着背包。看样子,这几个女孩是要外出旅行的,或者是外出旅行后已准备回 家了,或者是结伴逛游市区的。她看着这一群青春美少女,心里就想起了她自己 也是在青春年少时,却少了这几许疯狂几许潇洒,跟这些女孩相比,她觉得她自 己的青春时代算是白过了。先头那为首的高挑女孩吆喝一声,几个女孩都齐齐地 向售票窗口涌去,就像小鸟般的嘁嘁喳喳的,给死去沉沉的车站候车大厅带来一 丝生气。女孩们买好了车票,就通过检票口到站台上去了。她的眼光就一直跟随 着那一群少女,心里开始妒忌起她们来。她想她的学生时代就怎么不去疯狂一下 子呢,枉自活了三十来岁,仿佛她一点也没有学会生活。妒忌过后又生出几许羡 慕来。她想她现在要享受一下生活还来得及,待四五十岁都成了黄花婆,那可一 辈子也想不过的。车站里人来人往。她又看见从入口处进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大 爷,背了一个牛仔包,手上还拉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老大爷走路显得有些 吃力,牛仔包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们走到一个空座位旁边,老 大爷就把包准备放在椅子上,小女孩伸出手来帮忙,不想那包刚松下老大爷的肩, 一下子滑下来,老大爷气喘吁吁的样子。小女孩对老大爷说:“爷爷,你坐会儿, 我去买票。”小女孩扶老大爷坐下,就向售票窗口走去。她看着小女孩的背影, 心想,这真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女孩,比起先头那群女孩,这个小女孩也许命运苦 了些。她又看见老大爷颤抖着双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已经揉皱了的烟,又 从左边衣包里摸出一匣火柴,点燃了烟。她这才看清老大爷的脸,满脸爬满了皱 纹,眼睛还显得有精神,浓密的胡子布满了嘴唇上下,下颌的胡子大约有一寸来 长。刚吸了几口,小女孩就跑回来了。小女孩把票递给老大爷,脆声说:“爷爷, 还有五分钟车子就要开了。”老大爷应声站了起来,蹲下身,又准备背上牛仔包。 小女孩站上椅子,就来给老大爷提牛仔包。试了几下,老大爷都没有站起来。她 于是走过去,帮小女孩一起来提那个牛仔包。老大爷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就往 检票口走去。小女孩对她说了声谢谢,跟在老大爷身后,走了。她又回到自己的 座位,坐了一会儿。她看到那站上的钟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她于是提 起包,向车站外走去。车站外的广场上停着数十辆绿色出租车,再边上还有许多 的人力三轮,广场外的公路上,车水马龙般的。她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停在了她 的面前。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司机说,到前程职介所。   在前程职介所,一位戴着眼镜的先生接待了她。她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毕 业证等,然后说:“陈先生,上次根据你的介绍,我决定前来应聘。”   陈先生一脸的笑容,说;“欢迎,我们热烈欢迎。其实以你的才貌,可以找 到一份好的工作。”陈先生一边说,一边递给她几张关于介绍职业的单子,五花 八门的。“不知刘女士你想做哪些方面的工作。”   刘女士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职业介绍,若有所思地说:“保姆呀,或者进 个厂当个工人什么的,我什么都行的。”刘女士又指着单子上说,“这上面介绍 的酒店、餐厅服务员,我想我也比较适合。”   陈先生说:“那好,你先交50元注册费,我所保证给你介绍一个令你十分满 意的工作。”   刘女士毫不犹豫地填了表,交了注册费。陈先生说:“我们马上根据你的选 择进行联系,你下午三点来吧!”   刘女士说:“好的。”   从职介所出来,她在一家公用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一个浑厚的男 中音在电话那头说:“喂,哪位?”   “请问你是洪迪先生吗?”   电话那头说:“噢,是雪林吗?我是洪迪。你什么时候到的市里?在什么地 方?”   刘雪林说:“我现在在前程职介所外面的一家公用电话旁。”   “前程职介所?”洪迪先生说,“你到前程职介所干吗?我说过的,你可以 直接到我公司里来,我马上给你安排的。你在那儿别走开,我马上开车过来接 你。”说完,挂了电话。   刘雪林一愣,不知说什么好,听到那边挂了电话,也只好放下电话,付了钱, 站在一棵树下。她想,我等还是不等呢?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多月前她 来市里的情景。   那一次,她打算到市里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同时也想到外面去见识见识。因 为她听同院的小芳吹嘘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她就动了心。小芳年方十九岁, 别看她年龄小,却在外面混了有三四个年头了,初中一毕业的小芳就出门打工了, 一直在外面打拼,第一次回家就打扮得风风光光的,花枝招展的,令同村的一些 大龄女人羡慕不已。她就想自己还是高中生,高中一毕业,胆识小了一些,就嫁 给同村的老实巴交的张平,整天和庄稼打交道,人累得黑黑瘦瘦的。论长相,她 不在小芳之下,在全村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可跟小芳比起来,自己没个比头, 所以她跃跃欲试地想到外面闯一闯。她想的是,只要在外面能挣到钱,就再也不 想做庄稼了。她不顾丈夫的坚决反对,只身来到市里闯荡,远的地方太渺茫,她 就选择了到市里去闯一闯。闯了几回,就动了她的那颗芳心。她先后到了好几家 单位去问人家需不需要招工,又跑了几家职介所了解了一些招工信息。给她感觉 良好的就是这家前程职介所,前次接待她的也是这位陈先生,从陈先生给她的名 片上她知道陈先生叫陈全辉,是这家职介所的经理。陈先生接待她时非常热情, 让她很受感动。陈先生特别给她介绍了适合她的一些工作,可是她初次出来闯荡, 没有一点经验,面对美好前程她又似乎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她只答应给她一点 考虑的时间。于是她打算打道回府。她想,难得出来一趟,她想再逛一逛这城市 的大街小巷,城市的一切对她是那么的陌生,待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回去也不迟。 那天,她正在大街上走着,看着对面的五彩池市场就想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购买 的东西,也想再进一步见见世面,不料她在刚准备横穿马路时,一辆黑色小汽车 也飞驶过来,差一点就撞上她了,“吱”的一声,黑色小汽车就在她的脚跟停住 了。她当时吓得嘴巴张得很大很大,半天没合拢口,脚底下不听使唤地迈不开步 子。车子上下来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他刚想下来教训她几 句,却看到的是她惊恐万状的样子,就这样惊恐的样子看上去也十分的漂亮,让 他感到震惊,男子口气变得十分温和地说:“对不起,伤着你了吗?”就这样, 男子对她问寒问暖,关心这关心那的。男子主动邀请她小叙,说是为她压压惊。 她初来乍到,对男子的热情很感动,她想也许是她的美貌吸引了那男子吧,男子 的热情让她芳心荡漾,这久违了的热情竟让不由自主地上了男子的车。男子自称 是洪迪,是一个公司的老总。洪迪带她到一家豪华餐厅吃饭。在洪迪看来,她年 轻漂亮,大有作为,是可以出来闯一闯的,是可以闯出一番天地来的。对洪迪先 生的话,她深信不疑。吃饭间,洪迪劝她喝了几杯西洋酒,她竟然喝得醉醺醺的, 她感到有点头重脚轻。洪迪看她无法走路了,就安排她到自己家休息。洪迪的家 宽敞明亮,和她家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她感到有些飘飘然,好像 是在仙境里一般云里来雾里去一般。她居然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她醒来发现自 己衣衫完好,悬着的一颗心才掉下来,她想这位洪迪先生是位真君子,值得信任。 她很感激他,他的热情,他的人品再次令她感动。洪迪说如果她想通了,可到他 的公司里上班。可她对前途再一次觉得十分茫然,她也想出来闯一闯,守着几亩 庄稼地,确实有些惘然。她说她要考虑考虑。洪迪先生递给他一张名片,名片上 豁然写着洪迪的名字,名字后面写着“总经理”的字样,她不明白总经理意味着 什么,只觉得应该是一个公司里的大官,管着很多人的大官……   刘雪林想着想着,一辆黑色小汽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上次的那辆,洪迪 先生探出头来,招呼着她:“雪林,来,上车。”刘雪林一猫身就钻进了车,坐 在洪迪先生的旁边。车子很快起动。   刘雪林坐在车里,不免对自己上了洪迪先生的车而产生了怀疑。就因为他的 热情?还是别的什么?她自己却说不清,也无法说清。自己和洪迪才见过一次面, 可自己就对洪迪先生几多牵挂,这就是一见钟情么?这想的是什么呀,自己和洪 迪算什么,她感到脸红心跳。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丈夫,对自己的那个家的 背叛,她也不知道她前方的路会是怎样的路。这时,她脑子里又闪过自己的孩子 的影子,他这时玩得开心吗?他有没有吃饱饭?他被人欺负了吗?他的爸爸去为 他打抱不平了吗?他的爸爸成天就只有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打牌,从来不管 地里庄稼怎样了,动不动就打她骂她,她几乎成了他泄愤的工具,这个家还叫家 吗?孩子,你别怪妈妈狠心,我差不多的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的。刘雪林想着想着, 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   洪迪开着车,转过脸看了一眼刘雪林,他发现刘雪林的双眼闪着泪花,不由 得问道:“雪林,你怎么啦?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呢?”   刘雪林急忙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帕来,擦干了泪眼,又用手抹了一把脸,眨 着双眼,只看着前方,嘴里说道:“没什么,真的,你开车吧!”   洪迪却伸出一只手过来,握住了刘雪林搁在大腿上的一只手,说:“雪林, 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说的,或许我可以帮你,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   “活得太累?”刘雪林只在心里头重复着洪迪先生刚才说的话。她看了一眼 洪迪,马上又把脸转向前方。也许,她以前就真的活得太累,住在那样一个家庭, 为家庭生活所累,为庄稼地里的农活所累,更为夫妻生活所累,身子骨常常弄得 散了架一般,心理上,精神上更累,一天到头累得精疲力竭,也没个人给她一丝 抚慰。心神交瘁,自己累得确实够苦的了。   “怎么不说话呢?其实,你不想说也没什么的,我也不勉强你。有些话,不 一定要说出来。不过,找个自己信任的朋友诉诉苦,心里会更好受一些。”   “真的没什么。我想,我们才见了一次面,彼此之间还不了解,我就怎么又 上了你的车,真的很麻烦你的。”   “你说什么呢。人应该互相信任,彼此之间不了解,那是可以在经历一段时 间后慢慢地了解。人生犹如一场游戏一般,命运把我们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拉拢在 一起,那就是要我们互相信任,彼此成为朋友。我们现在不是可以做朋友么?”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的,我相信你。在这举目无亲的大都市里,能遇到你这 位好心人,我心满意足了,只不过以后还得麻烦你的。”   “只要你需要我帮忙的话,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你也不要开口闭口说麻 烦,能成为朋友,这两个字就不要时时挂在嘴上。”   “那也好,不说这两个字了。”   “雪林,我们还是先去吃饭,以后的事再作打算。”   正说着,车子已经到了上次吃饭的餐厅门口。刘雪林看见大门口上方书写着 “正源餐厅”四个烫金大字。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进了餐厅。   洪迪带着刘雪林走进了二楼的“兰香阁”雅间,他让刘雪林坐下,他跟着坐 在刘雪林的对面。刘雪林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雅间很窄小,里面仅是一张桌子, 四把椅子,还有一整套家庭影院,看来这个雅间也仅供三四个人用餐。刘雪林和 洪迪正坐在家庭影院的正面。一位年轻的服务员,走过来向他们鞠了一躬,声音 十分柔和地说:“先生,小姐,清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洪迪却问刘雪林:“雪林,你点菜,想吃什么,尽管点。酒嘛,还是来瓶五 粮液。”   刘雪林说:“我不知道呀,洪先生,你随便点些什么就可以了。其实我随便 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洪迪说:“那怎么行。说让你点,你就点一个,我再点一个,这样行了吧!”   刘雪林只好点了一个家常菜,洪迪却点了一个红烧鸡。   洪迪说:“你不需要客气,也没必要客气,那样太拘束了反而不大好。说来 你是年轻人,年轻人就不需要那些旧的礼数什么的。”   “我没有啊。两次让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你看你又来了是不是,说不要客气的,你就是这样。”   服务员端上热气腾腾的菜来,酒也上来了。洪迪先给刘雪林斟上一杯,然后 把自己的倒上,端起杯,说:“来,雪林,为我们能成为朋友,干了这一杯。”   刘雪林也举起杯,和洪迪先生碰了一下杯,两人一饮而尽。洪迪又斟上一杯。 他叫刘雪林先吃菜,他夹了一块鸡腿,放在刘雪林的碗里。刘雪林忙说:“你吃 你吃,我自己来。”   洪迪说:“哎呀,雪林,你年轻美丽,又有气质,我真是有福气,啊,和你 成为了朋友,我也一下就仿佛年轻了几岁。”   “洪先生你真会开玩笑。洪先生你中年有为,事业有成,我羡慕你还来不及 呢!”   “哦,对了,你说你要来找工作,找到了没有?”   “基本上有了眉目,下午三点就有了结果。”   “那就好。来,我们把这第二杯喝了,就算是为你的到来接风洗尘。”两人 又举起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喝下去,刘雪林就有些不胜酒力了。洪迪来倒第三杯时,刘雪林说: “洪先生,我不习惯这样喝,我可不可以慢慢喝呀?”   “前三杯喝了,后面你就随意,我陪你慢慢喝。这样可以吧。”洪迪说, “我们在商场上多年,赚钱有赚钱的道道,喝酒有喝酒的道道,有时你舍命陪君 子也得硬上。但今天,和你这美人在一起,我可以破我的规矩。”   “谢谢洪先生的体谅。”   后来,洪迪软磨硬施地让刘雪林又喝了几杯酒,以至于让刘雪林忘记了三点 钟还要去前程职介所的事。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酒也喝了一瓶多。刘雪林只 感到头昏昏沉沉的,她用一只手支撑在桌上站起来,刚走一步,一个趔趄,险些 摔倒。洪迪忙走过去扶着她,问道:“你上哪儿?”   “洗手间。”   “那你要当心,地面很滑的。”   洪迪扶着她一直走到洗手间门口,看着刘雪林进去,他就在门口等着。大约 十来分钟,刘雪林才出来。洪迪看她洗过一把脸,清醒了一些。于是,他们又一 起走出餐厅,上了车。   洪迪径直把车子开到了自己家,停了车,发现刘雪林已在车上沉睡。酒后的 刘雪林看去更是美丽动人,一张脸红朴朴的,宛若一朵鲜艳的桃花,伴随着呼吸, 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她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洪迪看着刘雪林, 笑了笑,然后把刘雪林抱下车,关了车门,回到自己的家里。他把刘雪林抱进卧 室,放在床上,帮她脱到了鞋,把脚抬上床,让她平平地躺在床上。   洪迪欣赏着熟睡中的刘雪林,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刘雪林呼吸均匀而平静, 胸前两座山峰一起一伏,像是在诱惑着他。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可手刚拿到 两座山峰上头时,他怔住了,“我这是怎么啦,乘人之危,这还算人吗?”他又 直起身,看着刘雪林那张漂亮的脸蛋,禁不住俯下身子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然 后他轻轻走到门前,又回转身子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刘雪林,带上门出去了。   刘雪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她试着想坐起来,却 发现头有点重,昏昏沉沉的。她依稀看见门外有灯亮着。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朝门边走去,轻轻拉开了门,她看见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那么熟悉,洪迪正坐在沙 发上看电视。她这才想起这是在洪迪先生的家,上一次来到市里,喝了酒后也是 在这里休息的。她看看自己的衣衫完好整齐,看来洪迪没对她做什么,今天发生 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两次和洪迪先生在一起喝酒都喝得酩 酊大醉,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也不知道洪迪先生会怎样评价她呢?她想想不是 个滋味。   她走出来,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这沙发一坐下便沉下去了,她还以为自己坐 空了,脚抬得很高,又一下子“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洪迪忙过来拉住她,关 切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刘雪林一时懵里懵懂的,连连说:“没什么,没什么。”刘雪林又忙说: “哎,真是丢人现眼,不好意思。我一个女人家,平时很少沾酒的,怎么和你一 喝起来,就什么也忘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失态得很。”   “唉,快别这么说,能和你这大美人儿一起喝酒,也是一种福气哦。”洪迪 说。   “别说了,别说了,羞煞人了。”刘雪林一下子脸又红起来。“实在不好意 思,让我丢人丢到这个份上。”   “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既是朋友,你又何必这么客气呢。老实 说,你喝醉了酒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还要楚楚动人,我喜欢你,但也 喜欢你喝醉酒。”   “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感到无地自容了。平白无故地打扰你一次两次也就 罢了,还一次两次地喝醉酒,真不好意思。”   “不要这样说。雪林,你想喝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喝。”一听说这个“喝”字,刘雪林就有点毛骨悚然。   “还是喝点什么,我给你倒杯咖啡来。”洪迪说着,就起身离开座位倒饮料 去了。   刘雪林也站起身来,参观起洪迪先生的家来。屋子很是宽敞,客厅里放着豪 华的家具,整个屋子十分整洁,墙壁上贴着墙纸,白沙沙的一片,连所有的家具 基本上都是乳白色的,让整个屋子亮亮堂堂的,再加上四周墙壁上,天花板上各 种彩灯绽放出光彩来,让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温暖之中。刘雪林置身其中, 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虽然这是第二次踏进这个屋子,但此时此刻她才得以好好 地参观一下。自己乡下的那个房子,可以说的家徒四壁,苦苦地奋斗了几年,又 能怎么样呢,到头来依然如故,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她更加坚定了她出来打拼的 决心。她又想起小芳,小芳每次回来都光彩照人,小芳在外面居住的也应该是很 漂亮的房子吧。她就想她为什么不早些年就出来打拼呢,外面的钱好挣,外面的 日子好精彩,何苦要守着几亩庄稼地呢,累了不说,辛苦了还要受到丈夫不时的 数落,那种日子太折磨人了。为什么要死守那几亩庄稼地呢?   洪迪倒好咖啡回到座位上,叫了声“雪林”,刘雪林寻回过神来。她回坐到 沙发上,这次她是小心翼翼地坐下去,她怕再失态,那样就真让他笑话死了。她 端起洪迪递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她感到那味道怪怪的,但又爽口,舒服极了, 她就想外面的人喝什么都很讲究,而不像她在乡里,倒上一杯白开水,有时候就 干脆舀一瓢半瓢冷水解渴。她端起杯子,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抿着。   洪迪也湍起另一杯一同饮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刘雪林。他的心情也和这咖啡 一样,怪怪的,但又感到爽心,有这样一位美丽动人的可人儿陪伴,他觉得这是 一种幸福。他没想到邂逅了刘雪林,刘雪林还会第二次来到他的身边,这是上帝 的恩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动人,都能让他心跳加速,他多么 想能拥她入怀,但他又不想操之过急,那样只会鸡飞蛋打,岂不白费心思。他想 待时机成熟了,她也会自个儿地投怀送抱。他想到这里,不觉会心地一笑。   刘雪林转过身来,看到洪迪一直盯着她,脸上还露出笑容,说:“洪先生莫 非觉得我有哪里不对,出了洋相?”   “哪里哪里,我心里觉得很舒坦,能和美人一起共度良宵,心里自然感到无 比的欣慰。”   “难得洪先生有此雅兴,这也是我的福气呀!我以后可以经常来陪洪先生 的。”   “是吗?那好啊,我的大门随时为你开放,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前些日子我去算命,说我什么吉人天相,自有贵人相助。当时我还根本不 相信的。以今天看来,还真应验了,这贵人不就是你么?”   “怎么你也相信算命?”   “乡下人嘛,有哪个不信的?”   “就说这个算命吧,其实也有他的道理。以前我也不相信的。可是在商场上 的路不好走啊,有时就会很唯心地去算上一卦,担心走错了路子,前功尽弃。”   “其实我认为算命也不一定就是迷信,你相信呢,它还真可以帮你,你要不 信呢,它也一文不值。生活中就有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有的人就视它为妖魔鬼 怪一样。”   “有句话说,心诚则灵。其实我们只要用心思来做某一件事情,就一定会做 好的。做得好做不好,都有一定的定数。不是么?”   “是啊。”刘雪林似乎想起了什么,说,“我冒昧打扰你,问你一件事,你 的妻子不会怪我吧!”   洪迪做出深思的样子,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来,衔在嘴上,又慢 吞吞地取出打火机来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来。他说: “妻子?”他顿了顿,接着说,“以前是有妻子的,但现在没有了。我们离婚已 有七八年了。”   “真不好意思,说到你的伤心处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独身生活,无所谓的。”   “那你怎么就不再娶一房妻子,生活上也好有个照顾?”   “后来谈过几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不成的。这实在想不清命运为什 么如此捉弄人。”   “对不起啊,我再次勾起你伤心事。”   “没啥。”洪迪再次深深吸了几口烟。“习惯了,也曾经有很多朋友劝过我 的,也有一些朋友积极为我张罗,事实上称心如意的少,阿谀奉承的人多,虚情 假意。有时我又想放弃这一切,去做一个平凡的人,过一点平凡人的生活,那多 好!”   “洪先生苦心经营多年,真要说放弃的话,岂不可惜。”   “打拼了多少年了,我有时觉得好累好累,你说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侦探题材的电视剧,两人几乎都屏 住了呼吸,把眼光集中在电视荧屏上。   过了许久,洪迪看了看时间,都快一点了,他对刘雪林说:“时候不早了, 休息吧!”又说,“你睡卧室,我就在客厅沙发上将就睡一觉。”   “这不好吧,洪先生你还是去睡卧室,我在这里睡。”   “那不行的,我怎么会让你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在这里睡呢?女人家身子薄, 容易着凉的。我呢,有时看足球,通宵睡沙发,习惯了。去吧!”   “真不好意思!”   “又来了不是?去睡吧!”   刘雪林走进了卧室,随手关上了门,和衣静静地躺在床上。可是躺了一阵, 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特别乱,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来到市里的这几次,已让 她彻彻底底地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的自己。她怎么也想象不到为什么会 有如此个的变化?原来的刘雪林是个什么样子?对生存,对未来是怎样想的?她 的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疑问,可每个疑问都让她措手不及。她干脆什么也不想。 她闭上眼睛,然而不管怎样,这无数个疑问就一下子涌出来,折磨着她,撕咬着 她的灵魂。她又睁开眼睛,可在黑暗的屋子里,跟闭上眼睛没什么两样。躺在床 上的她,辗转反侧。她知道这个夜晚会很长,这个夜晚她难以入眠……   不知什么时候,她在辽阔的草原上疯狂地奔跑,后面总有一个人在一直追赶 她,一直在呼喊着她的名字。她不要命地狂奔,可怎么也甩不掉后面追赶她的人, 眼看着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呼喊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她豆大的 汗珠如雨般地向四周挥洒,心里感到非常害怕。突然,不知什么东西绊住了她的 脚,她向前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后面那个人跳起来,狠狠地向她扑过来……她 一个激灵,惊叫一声,坐了起来,睁开眼,洪迪先生正在床前叫她呢,她才知道 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洪迪说:“快八点了,起来吃点东西,我也马上就要上班。你有什么打算?”   “我?”刘雪林猛然醒悟了什么似的说,“哎呀,昨天下午三点钟说好去前 程职介所看结果的。糟糕,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不要紧的,没有什么关系,今天去也可以。如果实在没有结果,找不到事 做的话,你就来找我。”洪迪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来,先吃早点,再去也不 迟。”说完,洪迪就走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刘雪林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然后来到餐厅,和洪迪一起用餐。“没想 到洪先生的厨艺也不一般,早上一早起来就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早餐。味道不错。” 刘雪林一边吃着,一边夸赞地说。   “说哪里话,这不是我自己做的,打个电话,外边的馆子就送过来了。自从 离婚后的这七八年来,我基本上没有自己做过一顿饭,人在外边经常有饭局,在 家吃饭的时间是极少数。”   刘雪林只吃了少许稀饭,菜、包子、花卷全留在盘子里了。洪迪劝她要吃饱, 可她仍坚持只吃那么一点。待洪迪吃完,她急忙收拾起碗筷来。洪迪忙阻拦她: “你放下,让我来。”   “反正都是收拾,你收拾我收拾不一样吗?”刘雪林收拾起碗筷,抱进厨房 里洗净,接着就要准备出门。   “喂,你到哪里去呀?”   “前程职介所。今天再去看看吧!不过洪先生提出的要求我会考虑的,我只 是想先闯一闯,让我很快适应这个社会。”   “那你等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了,你也要上班,我出去搭车就可以了。”   “慢着,我们顺路,把你带过去。”   刘雪林只好和洪迪一块儿出门。   车子很快来到前程职介所。刘雪林下了车。洪迪说:“记着,随时过来都行, 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拜拜!”   “拜拜!”   刘雪林走进了前程职介所。坐在办公室里的是了个年轻女性,留着长发,眼 睛大大的,有几分灵气,正坐在电脑前打着字。刘雪林问道:“请问陈全辉陈先 生在吗?”   年轻女性掉转头回答说:“不好意思,他刚出门,是去联系一笔业务,大约 两个小时才能回来。”   “哦。”刘雪林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来。她进一步询问:“请问我的情 况有结果了吗?”   “你是——”   “我是刘雪林,昨天上午来注的册。”   “请稍等。”年轻女性就在键盘上噼噼啪啪的敲起来,不一会儿,年轻女性 停止了敲键盘,说:“昨天是有个叫刘雪林注册的,昨天下午你没来?”   “昨天下午因为有事耽搁,我想知道结果怎样?”   “你失去了一个好的机会,昨天下午有个洗浴中心的来要人,工资一千五百 元,包吃住,三个月试用期满后工资还可以提到两千元以上。别人看了你的材料, 十分喜欢,但是等你半天不见人影,机会给别人了。不过这还有个餐厅招服务员, 我看也比较适合你的,工资八百元,也是包吃住,你看怎样?”   “行!”刘雪林只在心里遗憾失去了一个好机会,但也总还有个结果,所以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得很肯定。她想起在乡下一个年头才收入两三千,可一年到头 来这里要用钱,那里也要用钱,钱捏得再紧,平时再省吃俭用都不够花。就是工 资八百元,包吃包住,一年也有近万元的收入,她想她这趟来市里值了。   年轻女性说:“你先看这份合同,同意的话就签个字,待我们陈经理回来就 可以领你去上班。”   刘雪林心里一阵惊喜,没想到这么顺利。她从年轻女性手里接过合同,仔仔 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慎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想她就要成为一名城市里的 打工的人了,可以告别那几亩庄稼地了,如果顺利的话,她将从此再不想回去做 庄稼了。   上午十一点钟时,陈经理回来了,看见坐在办公室里的刘雪林,说:“我还 以为你看不上这些工作不来了呢,可惜啊可惜,留到今天的选择就没有那么幸运 了。”   刘雪林站起身来说:“陈先生,没关系,合同我也看了,字也签了,什么时 候可以去上班?”   陈先生转向坐在电脑前正打字的年轻女性,年轻女性就说:“是的,合同她 已经看了,字也签了,我看你就可以带她去上班了。”   陈先生说:“你想好了吗,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刘雪林跟在陈先生身后,坐上了汽车,转上了大街,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家 餐厅。刘雪林一下车,就看见了正门上方书写着“正源餐厅”四个大字,不由一 怔。她对陈先生说:“陈先生,你们要给我介绍的服务员工作就是这家餐厅吗?”   “不错,他们正扩大规模,还要招一批年轻漂亮的服务员。”   刘雪林就想自己和这家餐厅有缘呢,来到市里不久就在这里吃过两次饭,这 次找工作,却又被介绍到这家餐厅。   陈先生把刘雪林带到四楼的经理办公室,就先摸出一包娇子香烟,给里面一 位胖胖的先生发了一支烟,说:“张总,你好!你看我又给你介绍了一位佳丽来, 这可比前几个要漂亮多了。”   张总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眼睛盯在刘雪林身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眨也不眨一下。   陈先生又叫了一声:“张总!”   张总才说:“哦,陈经理,很好,谢谢合作,我们的招工可以暂告一个段 落。”随即伸出一只肥胖的手来和陈先生握在一起,眼睛马上又转向刘雪林: “你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以前做过什么工作?”   不待刘雪林说话,陈先生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表格,对张总说:“张总, 这是她的一些资料,请你过目。以后需要人的话,打个招呼,我们继续合作。我 先告辞。”陈先生又和张总握了一次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张总打了一个手势,说声“拜拜”。   张总看了看表格,嘴里念着:“刘雪林,三十岁,学历高中……”然后再次 抬起头来,打量着刘雪林,说:“坐,坐,不要客气,从年龄上看,是大了些, 但从你的外貌看,你是合格的人选。你的到来,必将给我们这个餐厅带来好运!”   “谢谢张总的夸奖,我想我和你们这家餐厅有缘,昨天才和洪迪先生在这里 吃饭,耽误了时间,不然我可能就到了其他地方打工了。”   “那好啊,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这位洪迪老总啊,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他 每次来,总是选在二楼的‘兰香阁’雅间,所以只要他来,我们定能满足他的愿 望。既然你和洪老总有交情,那么间接的说呢,我们也有交情。这样吧,我跟领 班说一声,你就负责三楼‘孔雀阁’的服务工作。要知道,三楼大多是贵宾,尤 其是这‘孔雀阁’,来的大多是上等贵宾,有机会你还可以青云直上,出人头地。 至于工资嘛,在我们拟定的八百元的基础上再加两佰,工作出色还可以获得优厚 的奖金。”   刘雪林没想到和洪先生的一点交情就让她有这么好的运气,张总的一席话让 她听得欣喜若狂,她向张总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张总关照,我一定好好工作, 决不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张总随即打电话召来领班王小姐,告诉她:“这是新来的服务员,叫刘雪林, 你就安排她在三楼的‘孔雀阁’做服务工作。”   “是,张总。”   张总对刘雪林说:“你就随王小姐去吧,她给你安排。”   “谢谢张总!”然后跟着王小姐走了出来。   王小姐说:“刘小姐,你的关系非同寻常哦,你一来就比我们这些来了一年 半载的飞得还要高。”   “这都承蒙张总的关照,其实不管在哪里做服务员工作,我觉得都是一样的。 我想我以后还希望王小姐的关照。”   “是吗,我们可不这么看,我们得对你毕恭毕敬的才行,也算是对张总的尊 敬。”   “没那么严重吧,王小姐,我初来乍到,还望你多多关照和帮助的。”   “好了,别说了,不要王小姐王小姐的叫,我听不惯,我是这儿的领班,你 就随大伙儿叫我王班。”   “是,王班。”   来到三楼的一个雅间门口,王班停下来,指着这个雅间说:“这就是‘孔雀 阁’,你的工作就是负责这一雅间的服务工作,下午四点正式上班。”   刘雪林看看门上方有一个门牌,门牌上写着“孔雀阁”三个字。她又朝里看 了看,里面有一张大圆桌,正坐有七八人吃饭,气氛十分热烈,电视里正在播放 午间新闻。   王班说:“现在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然后吃饭,稍事休息,两点钟来找我, 有些事还需要给你交待一下。”   刘雪林屁颠屁颠地跟在王班身后,转身下楼,又上了另外一栋楼,走到二楼 时又转向一条长长的走廊。她们来到十六号房间门口站定,王班开了门,让刘雪 林进去,说:“这就是你的寝室,像你们这些有特殊身份的人住的是两人间,其 余的住四人间。这里已经住了一位叫李娟的服务员,你就将就住吧!待会儿在那 边一楼后面的餐厅吃饭。”说完,王班就出去了。   刘雪林把东西丢在靠窗的桌子上,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间屋子,房间两边有 两张床,床的一头各有一个衣橱,进门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那是卫生间。 靠窗有两张单桌,是作梳妆台用的,桌子上方各立有一块大镜子,两张桌子中间 安放着一部电话。室内墙壁洁白,一尘不染。   刘雪林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把衣服挂进衣橱里,把其他小物件放进桌子 的抽屉里,然后再把包放进衣橱下边的空格里。这些都安置妥当后,她就伸伸展 展地躺在床上,蓦地心中涌出一种幸福感。自己又有了一份独立的天地,一份属 于自己的天空。更让她感到幸福的是张总会看在洪先生的面子上,给了她优厚的 待遇。她把这两天的遭遇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她觉得她真的遇到了好人,遇到 了一个尊重她人格的人,自己结婚几年来,自己的丈夫只有在婚前对自己好过,, 婚后的丈夫几乎成天把家甩给了她,自己累死累活也得不到丈夫哪怕是丁点的宽 慰,到了晚上也不顾自己身心疲惫,只管满足他的兽欲,自己几乎成了丈夫泄欲 的工具。虽然如此,她又想到自己而今来到市里,也不知丈夫会怎样对她,会不 会在家里迁怒于自己无辜的孩子,那自己现在的做法是不是太愚蠢,她也希望自 己有了好的收入,改变丈夫对自己的态度。   刘雪林小小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是一点五十分了,她慌忙整理 好床铺,急匆匆地下楼。刚走到餐厅大楼门口,就碰到了王班,她有礼貌的说了 声:“王班,你好!”王班点了点头,把她带到五楼的一间空屋子。   然后陆陆续续地又进来几个女孩,进来的女孩也都依次向王班问好。刘雪林 发现除了自己稍有一点年纪外,其他几个女孩都还是孩子模样,十多二十岁的样 子,还未脱稚气,围在一起像小鸟一样闹个不休。   这时,其中一个女孩走过来挽住刘雪林的胳膊,说:“过来呀,大家互相认 识一下,认个姐妹也好,以后互相有个照应。”   刘雪林走进人群,很大方地说:“大家好,我是刘雪林,以后还望大家关 照。”接下来所有的人都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刘雪林发现那个自称李娟的人 简直是百里挑一的美女坯子,和她一样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脸蛋长得乖巧,皮 肤细腻,在这一群女孩中是相当出众的。她就是和自己同寝室的李娟吗?她走过 去问道:“你就是李娟,住十六号房的,是吗?”   “是啊!”李娟不知眼前这位姐妹有何用意,单单走过来重复问她的名字, 咄咄逼人的样子,所以十分惊奇的瞪着大眼睛,只是把刘雪林看了个透彻,甚至 像是要看透刘雪林的灵魂。   “哦,我也住十六号房的,以后咱们是室友了,请多关照。”   “哪里,我也要望你多加关照才是。”   王班站在前头,招呼大家说:“大家站好了,时间到了,大家排成一排。” 所有的女孩都站直了身子,端正地排成一个列子。接下来王班讲了作为服务员应 该注意的事情,并且还训练了一些基本动作。最后,王班还特别提醒:“我们身 为服务员,我们服务的对象就是餐厅的顾客,对于我们而言,顾客就是上帝,大 家只管做好自身的工作,绝对不能得罪顾客,这是我们的天职,也是我们的底 线。”王班还讲了去年发生在餐厅的一件事来警醒大家。去年,一个十九岁的服 务员被一位顾客碰了一下,那个服务员就破口大骂顾客流氓。结果,这个服务员 被责令向顾客道歉,当月的工资奖金全扣,到最后还是被开除了。这个女孩后来 迟迟在本市找不到工作。   大家对王班所讲的不甚在意,唯独这个故事却让大家心有余悸,大家知道这 所谓的“碰”,究竟“碰”到什么程度,这算不算是被骚扰呢?仿佛这事就已经 发生在大家身边,抑或是发生在各人的身上。大家都成了惊弓之鸟。   到了下午四点钟,餐厅的顾客络绎不绝地到来,餐厅就变得热闹起来。刘雪 林服务的孔雀阁在五点十分时就来了一桌客人。刘雪林忙前忙后。她始终牢记了 一个宗旨,她的服务就是要让每个顾客满意,她不去在意顾客说了些什么,只要 顾客需要,她都随叫随到,但她能清醒地感觉到这一桌顾客来者不善,不是达官 贵人,就是在社会上显赫的有头有脸的人。她时时告诫自己不要轻易犯错,更不 能得罪这些顾客,尽管她一出现在雅间内,就有几双眼睛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扫来 扫去,不怀好意也好,还是对自己美貌有所吸引也好,她都十分地把握好自己的 分寸。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站起来,先是在她的脸上揪了一下,挺温柔的一下, 然后络腮胡子叫刘雪林依次给客人斟酒。刘雪林强压住心头的愤恨,只好依次斟 酒,而脸上还要装出笑容来,使得这一屋的气氛一直保持着祥和,也没有意想不 到的事发生。   送走了一拨客人,又迎来了一拨客人,刘雪林都能做到应付自如了,她暗暗 地发现自己的本事还让自己满意,对于以后的工作能游刃有余,这是她以前无法 料想到的。所以她想,过去的几十年光阴基本上都是白过了。如果能像小芳那个 年龄就出来闯的话,自己现在的日子也许是非常好过的。她暗暗地在心里为过去 的人生而感叹。但事实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发生。不过现在出来也好,自己后 半生的日子再也不那么苦和累了吧。   刘雪林回到寝室里时,同室的李娟也是刚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下班才回到寝 室,没有洗漱就躺在床上。刘雪林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李娟翻了翻身,脸朝外地看着刘雪林的一举一动,说:“今天第一次上班就 这么累,往后不知怎么过。”   “虽然累点,但早上可以迟点起床,这不好么?”   “有什么好呢?早知道有这么累,我就不回来了!”   “哦,那你回来之前在哪里打工呢?”   “广东也去过,省城也呆过,父母却非要让我回来,说是近点,家里也好照 顾我,他们说我年轻,一个女孩子家,走远了,他们不放心。唉,真是烦人。”   “看不出来噢,你这么年轻,居然走过许多地方,我真羡慕你。”   “难道你没出过远门?”   “我本来在乡下,务农,过了几年苦日子,想通了,也打算出来混日子。”   “难得我们聚在一起,而且住同一寝室,做个姐妹如何?”   “好啊,我们一起自报岁数,年龄大的当姐,怎么样?”   “行!”   “我三十。”“我二十一。”   几乎是同时报出了两个数字,李娟愣了一下,马上十分亲热的叫了声“姐 姐”,说:“姐姐年龄都三十了,真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姐姐跟我差不多呢, 结果相差九岁。姐姐告诉我,你是怎样保养的这么好啊,平时都用了些什么?”   “我哪里保养得好啊,都快成老太婆了。妹妹你不也一样吗,天生丽质,生 就的是个美人坯子,说保养,我还不及你呢。”   “姐姐真会说笑话了,姐姐你不要那么谦虚嘛。”   “真的,在我们乡下,尤其在我们那带地区,属于山坡地区,或者叫丘陵, 有树林,有竹林,条件不怎么好,交通闭塞,但气候宜人,风光好,空气好,这 些先决条件让你不保养都会变得年轻的。”   “真有那么好,什么时候到你们那里去玩玩,你们家住哪儿?”   “邻县的宝安镇。你家呢?”   “我们就在市区的浮田区春林镇,坐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虽然我们离市区不 远,但我的父母是属于保守派那类,是他们非要让我走近一些。说起来,人走出 去了还真是好玩,要走呢,我觉得走得越远越好玩,那才够刺激。如果父母允许 的话,我还想出国呢。”   “也许我还真格格不入呢,我还没有想过要走好远,就是最初想出来闯一下, 也只想过就在市里,连省城都没有奢望过。”   “那多没意思。要不,什么时候我们结伴一同出去闯天下。”   “以后再说吧,目前呢,我看这份工作也还不错的。”   “扫兴,没追求,现在这个社会呀,你还把自己捆绑得那么紧干吗?”   “不是我把自己捆绑得紧,而是我现在认为工作、生活相对稳定,心里才踏 实,东奔西走,生活无着落,可能不适合我吧。”   “不说这些呢。”李娟沉思了一阵。   刘雪林也同样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李娟说:“姐姐,你说今天王班说的去年那个女孩值不值?”   “这要看那个顾客是有意还是无意碰着那个女孩了。如果他是有意骚扰的话, 换了是我,我也会反抗的,但不会像那个女孩那样把顾客得罪了。餐厅顾客越多, 对餐厅有益,其实对我们也是有益的。你想想,老板说要发点钱,比如发奖金什 么的,这个月没赚多少钱,拿什么来发。”   “不过也是啊,现在社会上的人对稍有姿色的女孩都是色迷迷的,像我们这 些出来打工的,身上也担着风险啊,有时想想也害怕。”   “其实没什么的。首先我们自己要坐得端,行得正,有时不要太计较自己的 得与失。顾客他也是人啊,他喜好什么,甚至喜欢漂亮女人,这也不是错呀,只 要他不出格,我觉得没必要去计较,但我们也要有自尊,自爱,自重的意识,注 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太卖弄自己,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话虽这么说,但要做到就难了。我真为那个女孩不服气。”   “不服气也没办法,只有认命,老板只管赚钱,像那样的小是小非,老板是 不会管的,相反,你使老板的经济受到了损失,那就是你的错了。”   “哎呀,这还真不是人干的,我们一天得小心加谨慎,还得提心吊胆,活活 把人给逼死算了。”   “话也不是你这么说,只要你用心去做,怎么会做不好呢?”   “虽然我前几年跑了好几个地方,没有稳定的生活,固定的收入,但也过得 挺开心的。听你这么一说,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想想小的时候做游戏,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不是吗,你不按游戏规则做, 就犯规了,犯规了知不知道,犯规了就是说你该下了,或者说失去了游戏的权利 了。”   “哎,姐姐呀,我们每天晚上总不能说说话,吹吹牛什么的,明天叫王班给 我们找个电视看,你看行不行?”   “这要看这里有没有这个规矩,要是都没有电视,我们说了也是白说。”   “我们要为我们的权利而争,这日子好难打发呀。”   “你每天晚上工作都很迟才下班,哪还有时间看电视了。再说了,你为顾客 服务跑来跑去,累得腰酸背痛,难道还不想休息?怎么,你打算不睡?通宵不休 息?”   “不一定回来就能睡得着的,不看电视难道去偷牛啊!”   “算了,很晚了,睡吧,我可是瞌睡已经来了。”刘雪林说着,倒头就睡。   李娟也只好上床就寝。   再说,刘雪林一走,家里就变得冷冷清清,也没个人煮饭。张平回到家,锅 灶都是冰冷的,一下子家的温暖没有了。张平隐约记得刘雪林说只去买点衣服什 么的日常生活用品,顺便出去看看,没想到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了。张平窝着一 团火,火又无处发泄,有时实在想发泄心头怒火时,提起一个什么东西甩出门外, 想了想,等一会儿又去捡回来。要是没有孩子的话,他一天也懒得煮饭,菜也做 不来,每顿饭不是把饭烧糊了,就是把菜炒焦了,孩子每每吃饭都叫难吃,开始 几顿他还有耐心,对孩子说等妈妈回来就可以给孩子做好吃的了,然而等等等, 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也没把人等回来。孩子再叫饭难吃时,他就歇斯底里地吼叫 起来:“难吃?再难吃总比没有吃的好。你妈死到外面去了,不回来了。”他一 吼,孩子吓坏了,不敢吱声了。有时他也骂孩子:“再说难吃就给我滚,自己去 找你妈给你煮。”孩子就只有哭。可他看到孩子哭,有时又添油加醋地痛骂,甚 至捡根棍子打一顿,有时心里又很矛盾,孩子却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那 么小,又懂什么事呢。心里又为孩子感到心痛,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有时张 平没发火时,孩子也会悄悄地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爸爸,妈妈好久回来。” 张平也会说:“妈妈办完事就回来。”有时也会没好气地说:“你妈妈不回来了, 她不要我们了。”这时,孩子就会说:“妈妈好坏。”到了夜晚,孩子睡着睡着, 就要叫妈妈,半夜三更地哭得很厉害。张平心烦的时候就大骂自己的孩子:“哭 哭哭,就晓得哭,哭你个娘,你咋个不和你妈一起滚。”看着自己的孩子的可怜 时,张平又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别哭,等你放假,我们去找 妈妈。”有时一抱就是天亮。   这天,任大发又来邀张平去打牌,张平没说什么,就跟着任大发走了。   任大发就住在他们院子对面的坡底,四十好几的人了,却一直未娶,独身一 人,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村里经常有人向他挑唆:“大发,你什么时候发了, 也娶个新娘回来成个家,你那叫什么家嘛。”他也不生气地说:“等我哪天发了, 我要娶几个女人回来。”惹得同村的人大笑不止。任大发是和张平走得很亲近的 人,任大发在农忙时节就请张平帮忙突击一天,然后又在一起喝酒打牌。可张平 自家的田,也只是农忙时节下一两天田,其余时间就甩给妻子刘雪林。任大发有 时也和张平打诳语:“张平,你真有福气,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农闲时节,把你 媳妇借给我用一晚上。”张平也从不发火,也半开玩笑地说:“你有本事,让她 跟你走,我就把她送给你。”张平有时感到非常自豪,自己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妻 子,让村里人羡慕不已。张平冷静下来一想,自己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让他这辈 子有这等艳福。其实张平也是不错的,也有一张比较俊美的脸蛋,两人走在一起 时也比较般配。他经常自我安慰地这样想,想过之后决心对妻子好些,然而一到 家,这决心就不知哪里去了,对妻子粗言粗语,甚至痛打一顿,过后又来后悔, 又来哄妻子开心。后来的一些日子,妻子任凭他怎么哄,纵是不理会他,十来天 不和他说一句话。   话又说回来,张平和任大发一路走一路上说些不着边际的大话。走了半个多 钟头,走到镇上去。镇上的老年文化活动中心茶馆是他们的据点,他们打牌不在 家里,就是在老年文化活动中心茶馆里,有时遇到几个铁杆子的朋友,打了牌, 几个就到馆子里喝酒,经常深夜才回家。有时,他们两个联手打,几乎每次都要 赢几十元,两个人也要去馆子里喝一顿。   他们一走进老年文化活动中心,一个背有点驼的老头儿就给他们打起招呼来: “两位快来,位置给你们留着的,你任大发一来,我今天就要大发。”   任大发抢着说:“你这刀子嘴豆腐心,发了得请老爷我俩喝酒。我不来你也 要发,是不是,张平?”任大发说着,转过脸问张平,张平点点头应一声:“是, 是。”任大发转过脸又继续说:“你看今天茶馆都坐满了,张洪发,今天老爷我 的茶钱是不是就免了?”   张洪发说:“免?一碗茶一元钱,我得跑好多趟,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 跑?”   任大发说:“你不是洪发么,还这么吝啬,我看你果真发了,把钱都要背到 棺材里去。”   张洪发说:“你个任大发说话也糟践人的哟,你比我年轻得多,你肯定比我 死得早。”   任大发说:“我看你还有几天哦,口水都要淹死你的。”   整个茶馆已剩下没几个座位了,都在听张洪发和任大发你一言我一语的,整 个茶馆里全洋溢着笑容,个个脸上都满面春风。任大发和张平就来到里边一张桌 子前坐定,任大发摸出两元钱,高声叫嚷着:“张洪发,两杯茶。”   张洪发一路倒过来,为他们倒好了茶。任大发递上两元钱,说:“张洪发, 你一发就只够卖口棺材,拿去。”   张洪发接过钱说:“你话说多了,一口水呛死你这死鬼。”说完转身又走了。   张平说:“你这张嘴,在哪里都不饶人,小心你说话给你带来祸事。”   “哪有的事。”任大发说,“唉,听说你婆娘走了几天都没回来,有没有这 事?我今天来叫你,你屋里安静得稀奇,你婆娘是不是让别人给拐跑了?”   “看你说啥子哟,你被人家拐跑了,我婆娘都还会在我身边的。”   “外面好多人都在说怎么没见你婆娘,八成跟人跑了,要不要报警?”   “报你个头,那些嚼舌根的人,是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你我哥们儿,瞎凑 合啥?”   “正因为我们是哥们儿,我才跟你说。别人总不能指名道姓地说,张平,你 婆娘是跟人跑了,还是给人拐跑了。再说了,这些话,你也听不到。你婆娘太漂 亮了,难怪人家眼红眼馋呢?”   “我婆娘跟了我这么久,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她很乖,不会乱来的。”   “张平,我跟你说,现在女娃娃跟有钱人跑了是常事,你可得当心哦。”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张平嘴里这样说,心里可不是滋味,他恨不得掀 翻所有桌子,他恨不能去把婆娘拉到跟前,让那些嚼舌根的人没话可说。   “任兄,张兄,你们早啊,咋个不摆起喃。”又进来两个男子,进门就打起 招呼来。   任大发和张平连忙起身。任大发说:“你两个龟儿子在屋里搞到扯不脱嗦, 这时才来,我们等了很久了。”   其中一个男子说:“总比你屋里没得搞的好。任大发,你一个人不寂寞啊, 你总不会耐不住寂寞,把你屋里的那条母狗抱上床搞吧。”   另一个男子说:“任大发说,你莫搞出一身病哦。”转而叫起张洪发:“张 老板,张老总,爷们来了没看到嗦,倒茶,麻将拿来。”   任大发说:“我说你两个龟儿子穿一条裤子,说话就跟打屁样,说不来话回 去喊你老妈再教几年才出来混。”   正说着,张洪发一声“来了”,已拿来了麻将,倒好了茶。   任大发说:“坐下,坐下,今天输了是龟儿子。”于是四人坐下来就开始打 牌。   后来的那两个男子也是和张平,任大发常坐在一起打牌的人,住在镇西的涌 泉村,一个叫刘和强,一个叫朱宝,坐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便有了感情,成了朋 友。前些年他们几个一起上山割漆,结果血本无归,被别人骗了,此后再不想出 去了。几个场场都在镇上的老年文化活动中心茶馆里打牌,然后一起下馆子喝酒, 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打了一天麻将下来,他们坐得腰酸背痛,张平的手气竟出奇的好,赢了一百 多,任大发也赢了几十元。朱宝就叫他们赢了的办招待,到馆子里搓一顿。   张平说:“今天我赢得多了一点,下次得空我一定请客,因为今天我娃儿一 个人在家,他才八岁,他还进不了屋,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今天这次吧。”   任大发也说:“哪天我们再喊张平出点‘血’,陪你两个龟儿子喝个痛快, 定叫你们喝得爬起回去。张平确实家里只有一个孩子,他要马上回去是应该的。”   刘和强说:“好嘛,明儿场又来。”说着,刘和强和朱宝走了。   任大发看着他们的背影,说:“喝你个球,两个猪。”   张平说:“反正今天赢了,买点熟菜到我家去喝酒。”   “也好。哎呀,还是我潇洒哟,没得负担一身轻松,妙哉妙哉。”   张平回来时,他的孩子张成也从学校回来了。张成看见父亲和任大发一块儿 回来,心里又有几多不快,他妈妈就经常说任大发不务正业,不是个好东西,连 媳妇都娶不到,张成就一直对任大发印象不好,不管任大发给过自己什么好处, 也依然不喜欢他。   张平说:“成儿,叫任叔叔啊,你任叔叔给你买过糖的,叫啊?”   张成却看了看任大发,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喊。   张平又说:“成儿,快叫任叔叔,任叔叔喜欢你的。”   任大发忙说:“别,别吓着孩子了,别让孩子为难。”   这时,张成撅起小嘴巴,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任叔叔。”   “你——”张平举起右手想打下去,任大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说:“小 孩子嘛,没啥,你还跟孩子较上劲了,孩子还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张平看着孩子也瞪着眼睛看着他,心里就软了下来,孩子妈妈不在家,孩子 心里也挺难过的,可孩子怎么不喜欢他任叔叔呢!张平拉起孩子的手说:“去把 作业写起,作业多吗?写起了我们就吃饭,爸爸今天买了你喜欢吃的猪耳朵。乖, 写作业。”   张成只好到里屋去写作业了,外面只剩下了张平和任大发。   任大发说:“老张,难道外面的传闻是真的,我来了半天了,怎么不见你婆 娘呢?”   “唉,别说了,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呀,前几日,她只说去买点东 西,还说从没赶过沧源市,说是去看看,我劝她不要去,也没什么看头,她,她 偏要去。这不,一走就是几天不回来。”   “老张啊,凡事得往开处想,你婆娘没在家的日子,你就不能想象成我这种 人一样?有女人没女人,照样过神仙日子。”   “能有你这么豁达就好了,心里也会好受些。可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俗话 说得好,女人家女人家,有女人才有家。我是有女人的人,女人没回来,我这日 子还怎么过呀?都怪我,我以前只顾着我的感受,很少去理会她的感受,现在我 能体会到她当时是啥心情了。”   “也难怪啊,你早该醒悟了,不是以前我也劝过你,可你就是不听,你看, 现在怎么样,老大一个男人把女人都玩丢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婆娘,你不想要, 你以为别人不想要?在我们这个村子里,十个男人就有九个男人说不定做梦都想 过你婆娘!”   “放你娘的屁!想,能想得到吗?”   “老张,别发那么大的火嘛。不是我说你,外面比你我优秀的男人多的是, 你敢说你婆娘能经得住别人的甜言蜜语的诱惑?你敢说你婆娘这几天在市里能为 你守住最后的底线?你那样想未免太天真了。我还是要劝你,抽个时间,你去把 你婆娘找回来。”   “我也这么想过,可我怎么去找呀?”   他们说着话的当儿,张成做完作业出来了,听了他们的对话,就哭着说: “爸爸,我要妈妈,你去把我妈妈给我找回来,你去找我妈妈呀!”   张平搂住孩子说:“成儿,别哭,啊,明天我就去找妈妈,你明天中午又去 你婆婆那里去吃中饭。”   任大发说:“去我那里也可以啊,成儿,任叔叔明天给你买好吃的,你去不 去?”   “不去,我去我婆婆家。”   张平说:“不要对你任叔叔没有礼貌,你任叔叔和爸爸是好朋友呢?”转过 身又对任大发说,“小孩子家,斗气儿,来,我们喝酒。”   于是,三人就摆好了碗筷盘子,张平把买的熟菜一一倒在盘子里,然后从桌 匣子里拿出两只大杯子,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任大发跟前,一杯放在自己跟前, 说:“来,老任,不要客气,请!”   “请!请!”任大发给张成夹了几块猪耳朵,说:“来,小成儿,吃。”   张成看了看任大发,又看了看张平,埋下头吃起来。   “你这小成儿还是很乖,日后必定能有出息!”   “有你这句话,成儿不会辜负你这叔辈的希望的。来,喝!”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猛喝了一大口。   张平说:“我们多年老朋友了,不要客气,吃菜!”   任大发夹了一块肉吃进嘴里,又放下筷子,说:“老张啊,先头我劝你,你 以后要记住,其实你婆娘对你也是巴心巴肝的,你可要珍惜,你要是落得个跟我 一样没女人,我想你并不比我痛快。你是有女人的人,我呢,逍遥自在,什么都 可以不管,哪怕天塌下来也没我的事,对不对?喝!干了这一杯!”   两人又举起杯,一饮而尽。   张平拿起酒瓶,任大发一把抢过来,说:“这杯我倒,借花献佛。”张平就 任由任大发倒酒。   任大发说:“小成儿,你也是男子汉,长大了能顶个天,你也来喝一口酒, 喝不喝?”   “不喝,我不跟你喝。”   “成儿!”张平显然动怒了。   任大发扬一扬手,示意张平忍住气,又和颜悦色地对张成说:“小成儿,你 现在不陪你任叔叔喝酒,你长大了也要陪任叔叔喝酒!”   “长大了也不陪你喝酒。”   “我就不信,我们打个赌。”   “赌就赌。谁怕谁呢!”   “你看,连小成儿都过么有气魄。老张,这杯一口干,为你明天去找婆娘壮 壮胆。”   这顿饭吃到了深夜,张成早已经睡了,任大发酒足饭饱地回去了,剩下张平 一个人。张平把桌子上的碗筷盘子一骨脑儿地收进灶屋,胡乱洗把脸,就躺在床 上。   床的里面躺着张成,张成睡得是那么香甜,“要是孩子妈妈在屋里就好了。” 张平自言自语地说。张平感到头脑胀痛,浑身发热,他又索性坐起来,脑子里尽 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无法安静下来,他也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倒头睡下, 一睡下,呼噜噜,就跟打雷一样。   第二天一早,张平就给张成拿了两元钱,叫他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吃,自己把 昨天赢得的一百多元钱带在身上,就上路了。从家里出发,还需走半个多小时的 路才到镇上,然后就可以搭车直接去沧源市。张平这还是第一次去市里,却是只 身一人,妻子刘雪林却去了几次。妻子第一次去市里是跟小芳去的,买了些什么 擦脸的东西,后来的几次,妻子就一个人了。他想,我一个人去市里,我也敢去, 有什么不敢的。他又转念一想,究竟她到了哪里呢,也不给我一点音信,也太绝 情了吧,虽然是我不好,但也用不着丢下我们爷儿俩呀。想着这几天过了一些什 么日子,吃也没吃好,,他不免掉下两滴泪珠,我这究竟干了些什么?他深深地 自责着。还是任大发昨天说了几句话,说醒了我,我真的做错了吗?张平用他那 粗糙的大手抹去了眼泪,继续走路。凡事一旦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才懂得 去珍惜。张平越来越感到这个家是离不开妻子刘雪林了,孩子更离不了。他想, 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妻子找回来。   到了镇上,坐上了汽车,随着车子的颠簸,张平心里也平静也不下来,他也 懒得去关心车内的人,也懒得去欣赏车窗外的景物,就那么一直坐着,坐到了市 里。   该下车了,张平还在座位上坐着。那售票员小姐轻轻地推了一下他,说: “先生,该下车了。”   张平猛然醒悟过来,一步步走下车来,站在车站广场上,他看到的是行色匆 匆的人影,他想到的是,他此行的目的,于是,他也加入了行色匆匆的人群,快 步朝车站外走去。   站在车站大门口,看到有无数的人流车流,还有那高楼林立。一辆绿色出租 车开过来,司机探出头来,问道:“师傅到哪里?”张平摆摆手,对那司机笑了 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出租车又退回到原地。他看到这一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 走,往哪儿走,妻子刘雪林是不是还在这座城市里?他久久地站在那儿,迟迟迈 不开脚步,他才感觉到城市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陌生,要去找妻子,该往哪个方向 走呢,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来找去,能找到妻子吗?他在心里头说:“雪林啊雪林, 你要是有所感应的话,你就出来见见我,跟我回去,我以后不会骂你打你了。” 他在心里说了几次,然而他所能看到的还是这陌生的城市,高楼林立,到处是人 流车流。   他步下台阶,往右边的一条大街走去。街道整洁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车走车的路线,人走人的路线,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铺面是一个接一个的,全摆 着丰富多彩的货物,让他看得眼花缭乱。“城市就是城市,比乡里干净舒适多了, 比镇上街道整洁多了,连路两旁的树的长势都是一样的。”   他一边走一边感叹道。他一路走着,一路张望着,有的铺面门前站着两个穿 着打扮一样的姑娘,他一张望,那些姑娘居然还向他敬礼,说什么“欢迎光临”, 他也只是笑笑,摆摆手,一直往前走。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路当中有个天桥,张平看到行人全上了天桥的阶梯,他 想这些人还会想办法,车这么多,人根本没办法找到空隙过街,人往天桥上过, 就可避免车子撞到人。他这样想着,跟着行人也上了阶梯,走上了天桥。站在天 桥上望去,大街上的车来来去去,各按各的方向行驶,每条路线的车都是接二连 三地连成了线。站在天桥上,看着行人匆匆地上来,匆匆地下去,他不知道自己 又该往哪个方向走,他这时才想起来连妻子在哪儿干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目的的 闲逛,实在是困难,他有点想放弃找妻子了,他想如果妻子还要顾及这个家的话, 她会回来的。算了,来都来了,逛逛也好,长长见识,以后再到市里来也方便多 了,说不定还能碰上妻子呢!于是,他跟着人群又下了天桥,就这么一直在大街 上逛着,却没有进一家商铺看东西。   走着走着,他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要找一家小馆子,吃点 饭再说,吃了饭就往车站搭车回去了,今天这趟就算是白来了。他就往来的方向 走。又走过了一条街的时候,他看到整个这条街的对面有许多小吃店,跟小镇上 的小馆子一样。他左看看,右看看,看行人都从哪里过街,他也就跟着别人穿过 街道,进了一家馆子。   还没坐定,就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过来问他:“先生,几个人。吃点什么?”   张平说:“就我一个人,切五块钱的凉拌肉,打二三两酒来。”   女人先给他倒来一杯茶,就进店里去了。   不一会儿,女人给他端来一盘菜,一杯酒,说:“先生,请慢用。”   他就一边吃一边喝酒,也一边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他特别注意过往的女人, 他想,要是妻子从这里走过,他就算找到妻子了,他知道守株待兔只是空等一场,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一直注视着过往的行人。他发现城里的人穿得干干净净, 穿得周武郑王的,穿得稀奇古怪的,城里的女人个个都打扮得跟妖精一样漂亮, 让他看了一眼还不罢休,然而每个人就只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就想城里的女人怎 么那么耐看。他想他的妻子刘雪林走在城市人中间,也不比他们差多少。他想他 的妻子刘雪林如果做了城市人,那他不是也可以算做半个城市人,他也可以像城 市人那样体体面面的生活?然而现在妻子刘雪林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她真要做城 市人了,要把我丢在那乡巴巴里头。   张平想到伤心处,一口就抿干了酒,又叫馆子里那个漂亮的女人给打了二两 酒。   他如此想来想去,就开始后悔起自己以前的粗鲁来,妻子刘雪林为什么一走 了之,连给我说一声都不说,是妻子真要抛弃他和孩子,抛弃这个家呢,还是以 前自己对她不好,让她觉得无路可走了?倘使是前者,那么妻子刘雪林就太缺德 了,倘若是后者,那我这个丈夫也太霸道了。孩子成儿在家里还等着妈妈呢!   等他吃完饭,他都没有发现妻子刘雪林。唉,此次只能是无望而归了。他还 坐在座位上,不愿起来,眼睛还是依然望着外边过往的行人,男发老幼都有,他 不知道这些人来来往往是去干什么,要到哪儿去,难道城里人一天都没有事,就 喜欢在街上走来走去看个新鲜,天天看哪还有新鲜感呢,哪像在我们乡间,各人 有各人的事,各人在各人的家里。城里人天天这样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呢!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边出现,一头长发很自然地直直下垂齐腰间,脸 形,仍是瓜子脸,五官还是那样熟悉地和谐布置在脸蛋上,上身穿的是刘雪林出 门那天穿的黑色上衣,下身穿的是深色裤子。尤其那走路的动作,是他结婚几年 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那眼神,那表情,都是他看了几年的了,多么熟悉!   张平突然感到心跳加速,他闪电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往外跑去,一边 喊着:“雪林,雪林,你让我等得好苦,找得好苦,雪林!”无论他怎么喊,那 女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轻盈地迈着脚步,向前走着。张平有点迫不及待地向 前跑出两三步,拉着女子的手说:“雪林,雪林,我们今天回去,行吗?”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张平的左边脸上。   顿时,张平眼冒金星,脸上火烧火辣的,耳边听到的是厉声厉色的声音: “谁是雪林呀?神经病!眼睛瞎了也不要学狗样乱咬人!”他的眼前闪动着一张 变了形的可怕的脸,在不停的抽动着,一下子就没有了妻子刘雪林那温柔的脸了。   张平知道他认错了人,忙不迭地向那女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 人了。”   那女子声色俱厉地说:“瞎了你的狗眼,神经病!”说完扬长而去。   张平看着那女子的背影,一下子熟悉的印象又冲击着脑门,一种原始的冲动 让他向前迈出了一步,但一想到刚才那一记耳光,他顿时怒从心起,吐了一口痰, 向那女子的背影骂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呀?骚货!老子是交给你打着好玩的 吗?小心下次遇到你老子拔了你的皮!”话音刚落,两个手臂上戴着红袖套的老 太婆就跑了过来,把他围在中间,说要罚款。   “凭什么罚款?我又没犯啥子错误。”   “这是规矩,谁叫你随地吐痰,罚款五元。”   张平摸一摸衣包,摸出五元钱,递给老太婆,脑子里浮现出了昨日任大发的 那句话,嘴里就说了出来:“拿去,拿去买棺材!”   “你这个人咋个这么不讲理,罚了款还不服嗦,看你那样子都瓜兮兮的。” 老太婆说完,还张牙舞爪的样子。   张平看那样子有点善不罢休,知道自己惹不起,看了一眼两个老太婆,转身 走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哄笑起来。张平感觉到那好像洪水一样漫过来,又生怕那两 个老太婆追上来喋喋不休,不由得脚下加快了步子,凭着记忆向先头来的方向走 去。   又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也有天桥,他几步登上天桥,向四周看去,不 看不知道,一看就吓了一跳,他感到四周的高楼几乎同时压下来,压得他呼吸急 促起来。再往下一看,怎么跟先前走过的天桥不一样呢,难道这城市里还有很多 座天桥?他一下子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想他是走错了路了。他赶忙走下天桥, 向路边旁人询问车站在什么地方,怎么走,旁人如此这般地给他说了一遍,他道 了声谢,急急地赶往车站,买了回去的车票,找好了车,坐了上去。   坐在车里,张平还惊魂未定,他干脆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一静。车子起动了, 被拉起的风一下子吹醒了许多,,他才想起他今天中午酒喝得多了些,自己简直 狼狈极了,跟那落荒而逃的拓荒者差不多。他心里想,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全都是他妈的泼妇,我怎么就能忍受得下这口气呢?那个骂我瞎了狗眼的女子, 我当时怎么不把她的嘴巴撕烂,不把她捶扁呢?那个罚我款的老太婆怎么就蛮不 讲理,说罚款就罚款呢?在我们乡下,你吐十次百次也没有人来找你罚款。这个 鬼地方,太可怕了,哪有在我们那个小镇上自在呢?   车子驶出了城区,就上了一条大件路,不过几分钟,车子就开始不停地颠簸, 张平心里就冒出一句:“这个鬼地方,让人坐车都坐不舒服,这还不把人给抖散 架了。”但车子依然颠簸。   张平一回到家,就躺在床上,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了。雪林啊雪林,你把 我给害惨了,你让我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快回来呀,那个地方不是你呆 的地方。想着想着,心里就来气了,今天专门去找妻子的,人没找回来,却受了 这么大的气,居然还被一个女人打他的耳光,他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来的胆子,竟敢打他耳光,他可是除了自己母亲在他自己小的时候打过他以外, 还没让别人打过,更别说让女人打过,那个女子为什么那么嚣张,还不是仗着她 是城里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她是个什么东西?他突然感到脸还是那样的滚烫, 这简直让他蒙受了奇耻大辱。他又感到可笑,为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子 敢打自己耳光,而自己居然还向别人道歉?当时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扇她几 个耳光,却让她那么小瞧人?他又开始恨自己了,恨自己怎么不对自己漂亮的妻 子好一些,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跑到沧源去受辱,他也恨妻子居然能走几天不回来, 究竟是为什么?他实在想不通。   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突然,妻子刘雪林就来到他的跟前,拉起他的手,满 脸笑容地跟他道歉,求他对她好些,不要再打她骂她了。他扬起巴掌就是一耳光, 把她打了几个翻滚,她站起来又来到他面前,他看见她的秀丽的脸上留下了清晰 的五个手指印,随即血就从五个手指印流出来,流得满脸都是。妻子也伸出手, 重重甩了他一耳光,打得他惊叫起来,一摸脸,火烧火辣的烫手。他又看见妻子 整个儿成了血人,他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坐起来,满头是汗。他睁开眼睛, 使劲摇了一下头,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在他面前哪有妻子刘雪林的身影, 屋子里一切依然如故。   张平从床上起来,来到门外,抽了一根板凳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 一口,他想他刚才做的这个梦实在太离奇了,他的妻子怎么就变成了那般模样, 不会的吧,自己的妻子不会是那样的,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和实际相隔遥远的梦。 梦是可怕的,但梦又是和现实相反的。他想他的妻子刘雪林是温柔贤惠的,可自 己不会珍惜。   张成背着书包回来了,不像往日那样回来时高高兴兴的,却是略略勾着头, 表情很严肃的样子。张平看他心事重重,忙问他:“成儿,你怎么啦?”   “爸爸,你找到妈妈了吗?我要妈妈,今天有个同学骂我没有妈妈,我好伤 心,我和他争,他还打了我一顿。”说着,就扑在张平的怀里哭了起来。   张平抚摸着孩子的头,他感觉到就这几天里他老了许多,手抚摸着孩子的手 也颤抖起来。   张成看爸爸许久没说话,也停止了哭泣,头望起来,看着爸爸的脸。张成发 现爸爸的胡子已经很长了,禁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爸爸的胡子。   张平握住张成的小手,说:“成儿,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是王东,他老是欺负我。”   张平知道就是和他隔着一道山梁子的一组王路生的孩子,当年王路生也追求 过刘雪林,但没有结果,现在他的孩子又来欺负成儿,他心里不是个滋味。“那 你告诉老师了吗?”   “告诉了,老师批评了王东,可王东下来又欺负我,我就不敢告诉老师了。”   “谁欺负你了不敢告诉老师?”黄老师突然来到院子里说话,让张平父子吃 了一惊。张成喊了一声:“黄老师。”   “黄老师,你好,请坐。”张平忙起身让座。   “你好!”黄老师也礼节性地回了一句。“这是我们的例行工作,特地来家 访的。”   “好,好,多谢老师对我们成儿的关心。他最近莫不是在学校里出了什么 事?”   “不,倒是因为他最近心绪不宁,精力老是不集中,我问过他了,知道你们 家中的情况,我来就是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   “老师啊,让你见笑了,孩子他妈只是到沧源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孩子还小,你们可不要把孩子给耽误了。他成绩也好,很有潜力,你们要 尽量从正面多引导孩子。”   “好的。我们这孩子多费黄老师您的关心!在家里他还是能自觉地完成家庭 作业,很是关心体贴父母,他也经常回来给我讲黄老师您对他有多关心,真是谢 谢您,还麻烦您亲自来跑这一趟。”   “哦,对了,张成,刚才你说谁欺负你了?”   “王东,他老欺负我,班上有许多同学都怕他呢。”   “又是王东啊,这孩子。你放心,老师一定好好教育王东,让他不要再欺负 人。”说着,黄老师站起身,又说:“打扰了,再见!”   “再见!”“黄老师再见!”父子俩分别和黄老师道别。   张平拉着张成和他坐在同一根板凳上,对张成说:“成儿,我告诉你啊,下 次他欺负你,你不要怕他,但你要动脑子想办法,让他不再欺负你。小孩子家不 许打架,听到没有?记住,动脑子。”   张成使劲地点了一下头。   “去,写作业,爸爸给你做饭,爸爸从沧源给你买了些好吃的,等会儿吃饭 时再吃。”   张成就进屋去写作业,张平也进了灶屋煮饭。   不多时,父子俩各自完成自己的事,然后他们一起坐上桌子吃饭。这顿饭, 张平煮得比前几顿好多了,没有烧糊了,张平又把买回来的凉肉倒在一个盘子里, 这也是成儿喜欢吃的。张成再没有说饭难吃了。张平照例要喝一杯酒,爷儿俩一 边吃,一边说着话。这一夜,张平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躺在床上陪伴着已进入 梦乡的儿子张成。这几天来,他除了怨恨,更多的是充满了自责,他把妻子刘雪 林一连几天不回来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自己对妻子态度不好的话, 妻子也许就不会走的。他想起了他的妻子从相恋到结婚的那段美好时光。   在刘雪林还没有成为他恋人的时候,他看到刘雪林天天开心地生活着,朝气 蓬勃,时时洋溢着笑声,灿烂地飘过乡村,飘向天上的云朵。因为刘雪林的美貌, 所以在她身边有众多的男青年帮她干些琐碎的事,以讨得她的欢心,博得她的好 感和信任。后来,院子西头的柳大娘为张平说媒,没想到刘雪林竟鬼使神差地就 和他成了一对恋人。他经常骑着自行车带着刘雪林出去游玩,日子过得挺浪漫, 更没想到刘雪林也对他产生了深深的爱意。那年夏天,他带着刘雪林到清水湾玩 了半天,,然后在清水湾的一个溪流边洗澡。刘雪林看他在水里做着各种动作, 坐在水边一块大石头上嘻嘻地笑着,她越笑,他就越在水里做很多滑稽的动作。 刘雪林不会游泳,他说他包把刘雪林教会游泳,刘雪林不好意思地说不玩了,他 就左哄右劝地给刘雪林脱去了衣服,只剩下了胸罩和三角裤了。刘雪林的皮肤在 天地间是那么美,闪着白白的光,让他倾刻间沉醉了。他把刘雪林抱下水里,教 她游了起来。刘雪林的悟性出奇的高,只几下就学会了水里的几个动作,能够自 由地在水里游了。他一触摸到刘雪林光滑洁白的肌肤,心中的欲火就燃烧起来, 他试着解开刘雪林的胸罩搭扣,刘雪林也没有反对,就在水中,他一把搂过刘雪 林,把她的胸罩丢开,就热烈地吻起来,从脸部,嘴唇,一直吻到坚挺的乳峰…… 就这样,他们的恋情进一步发展得如胶似漆。第二年元旦,他们就结束了浪漫的 恋情走上了婚姻的殿堂,让村里好多青年男子艳羡和妒忌。结婚头一年,他们生 活甜甜蜜蜜,并生下了张成。后来,他和任大发走得亲近,竟一下子喜好起打牌 喝酒,对家庭越来越操心得少了。想到这里,张平觉得麻将害人,害得他脾气暴 躁起来,害得他妻子也走了。几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雪林啊雪林,你什么时 候回来。   这已经是刘雪林上班第十天了,她已基本熟练了做餐厅服务员的工作。这十 天来,也还没遇到过什么意外事故发生。她每天都会迎接五六拨客人,甚至更多, 正如张总所说的那样,“孔雀阁”所接待的都是上等贵宾,最高的已接待过副市 长,一般都是市内著名企业老总或各种社会名流,那些企业老总每次安排饭局都 必然身边带着一位青春靓丽的小姐,凭她的眼光,那些小姐顶多二十来岁,年轻 而有魅力,她猜想那些小姐就是老总们的什么秘书,换句话说就是小蜜。这些小 姐确实是一个个可人儿,小巧玲珑,不要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不免心里生出 怜香惜玉之感。   这天,刘雪林接待了九拨客人,直到夜里十二点钟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 寝室。这时,李娟还没有回来,她担心李娟吃得消没有,这个小女孩身子单薄, 还没有吃过这苦头,就是李娟只身到广东,到省城打工都是找的轻松活儿干。她 很为李娟担心。   她和衣躺在床上等着李娟,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李娟回来时已是夜里两点钟了,她看到刘雪林已经熟睡,却是和衣躺在床上, 李娟想刘雪林定是在等自己,李娟想她交了这个姐妹,真是情深意重。刘雪林一 定是累坏了,才睡得这么熟。她轻轻地为刘雪林解开外衣衣扣,想帮刘雪林脱去 外衣,让她好好睡觉。刚把衣扣解开,准备给她脱去衣袖时,刘雪林就醒了。   “妹妹,真是辛苦你了,你今天服务的是些什么客人呀,吃得这么久?”刘 雪林说着,自己脱去了外衣,拉过被盖盖在身上。刘雪林看李娟脸上红朴朴地, 以为李娟喝了酒,“怎么,妹妹今天喝酒了?”   “其实,我早就该下班了,我今天管的那桌客人,都是年轻人,个个都很热 情,吃了饭,他们居然邀请我出去玩玩,你猜怎么着?他们又去了夜市喝夜啤酒。 这些人真能喝,好刺激的。”   “我担心你没下班,吃不消呢,没想到你还够浪漫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 就更担心你出事,有的人邀请你出去玩,狼子野心,你要小心上当受骗。”   “哎呀,哪有的事,只不过喝喝啤酒,哪有那么严重的。”   “还有呢,妹妹你身子单薄,你可得注意身子呀,该下班时就回来休息。”   “谢谢姐姐的关心,妹妹我会注意的。但别人今晚是盛情相邀,盛情难却嘛, 我总不好拒绝的吧。”   “姐姐我还是要奉劝你,你可得当心啊,晚间不要轻易跟陌生人出去!来, 躺在姐的床上来,我们姐妹俩睡在一起好说说话。”   李娟脱去外衣,就钻进了刘雪林的被窝里。屋子里开着几只彩灯,照在刘雪 林的脸上。李娟说:“姐姐,你长得太美了,不压于那些给一些老总呀什么的当 小蜜的漂亮。打从第一天起,认识了姐,我真的吃了一惊,我还能遇到这么漂亮 的姐姐,而且我们还共处一室,真的成了姐妹,我心里简直高兴死了。”   “你看你说的,都说了些什么呀。”   “我说的是真的,看看你的脸,就像欣赏一盆美丽的鲜花,我想你的皮肤也 一样很美,是吧!”   “我是上了一些年纪的人了,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人呢,皮肤老早 就老得不中了。”   “姐姐你说什么呀,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妹妹呀,你也是很漂亮的,难怪别人邀请你出去玩。你想想,一个大美人 在身边,喝酒还能喝醉?你说那些人真能喝,是因为有你在身边呢,一边喝酒, 一边欣赏你这朵鲜花,还能醉吗?”   “说你又怎么扯上我呀?”   “说真的,我也是挺开心的,与我同室的,有个这么漂亮美丽、清纯可人的 好妹妹,我也是感到一样的爽心悦目。说说你跟那些人出去,他们没对你做什么 吧!”   “姐姐你说的哪儿的话呀,就是出去玩玩,喝点夜啤酒,我觉得挺好玩的, 一下班就闷在寝室里也是多难受呀。以后下班了,我们俩也还可以逛逛夜市,也 去喝点夜啤酒,怎么样?”   “陪你去玩还可以,喝酒就免了。我从来不喝啤酒的,要喝,我们就喝点白 酒,白酒在我们那儿称为火酒,那才够劲儿。”   “我不喝白酒,喝点啤酒还行。”   “那我们各喝各的,也可以一起出去呀,你喝一瓶啤酒,我就喝一杯白酒, 行吗?”   “行!明晚就去!谁先下班谁就在寝室里等。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刘雪林看见李娟的脸红得像一朵桃花,禁不住用手去摸了一下,还很烫手的, 她想这李娟喝了不少酒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有男朋友了吧,怎么没有听 她说过呢。这些男孩子瞎了眼了,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不来追求,活活地浪费掉, 实在可惜。不过在我身边也不错的。我要是个男人,我非把她追到手不可,把她 变成自己的女人。刘雪林这么一想,也不免脸红心跳的。   她躺平了身子。她就想起她恋爱前,总有一大群男人围在她身边,天天给她 献殷勤,那种感觉多好。她想那些男人真可笑,明明知道我对他们没感觉,他们 还是天天如此,他们无非就是哄我开心,博取我的欢心。那些男人为她做了那么 多,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些男人,他们一个个也都是挺优秀的,不知后来他们会怎 么想。当她和张平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她身边的那些男孩子一下就没了踪影。 她想起这些都觉得很好笑。那些个男人个个都是抱着一定的目的而来,一旦没有 了希望,就另觅目标。只有一个叫王路生的死皮赖脸,她都快结婚了还抱着一线 希望,想着她,甚至采取了卑鄙下流的手段逼她就范。那一个谅魂之夜过了七八 年了,让她时时感到心有余悸,她这一生都恨那王路生的,那一夜要不是张平找 得及时,她也许就做了不清不白的冤死鬼了。   她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张平对她一走十来天了会怎样,等她一有 假期她就会马上回家,给丈夫一个交待。成儿又会不会挨饿,张平又不会做饭, 成儿是否还饿着肚皮呢?如果张平还是成天在外面打牌喝酒,那成儿是一点吃的 也弄不到嘴里,成儿会不会去找他的婆婆爷爷,或者到外公外婆家,还有他的两 个姨娘家。他后悔她走得匆忙,这些都没来得及给孩子交待一下,要是孩子想不 到又该咋办呢?饿了十来天也不知饿成啥样了。她这时有一个迫切的希望就是回 到家里看看成儿,回去给他弄点好吃的饭菜,把他的衣服给他洗得干干净净的。 然而,她现在只有在下班这空闲时间来想想自己的丈夫,想想自己的孩子。她想 要是丈夫张平也在这里找一份工作两口子一个月就有一两千的收入,岂不更好, 一两个月就要胜过在家里一年的收入,而且还不愁吃,钱是净存下了,一年的收 入就有一万多。在家里怕是十年也难存下一万多元钱的。她想要是把这笔账算给 丈夫,丈夫也一定会心动的。她越想,心里就越感到一种甜蜜,好像这已经成了 现实,她就在这甜蜜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刘雪林和李娟照例一早就起床,洗漱完毕后就到了楼下,每天早上 八点半都要在楼下集合例行开早会,一般都是王班训话,大家再齐声高呼行业口 号。有时张总或一些科室的负责人要下来讲几句,无非就是要大家恪守行规,认 真工作,尽职尽责之类的话,大家都只能洗耳恭听,心里有什么不舒服或不满意 的,也只能让它留在心里,丝毫不能表露出来。接着大家有一两个小时属于自己 的时间。像他们这样的餐厅,只管中午和晚上的营业,一般中午十一点才有顾客 来临,十二点就开始忙起来,下午虽然有一两个小时的空档,但作为服务员你得 收拾打扫,一样的忙,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客人就会云涌而至,一直到夜里十一二 点才算平静下来,这个时间所有的服务员都是忙忙碌碌的来,忙忙碌碌的去。刘 雪林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干什么都是轻车熟路。   早会散后,李娟就邀刘雪林去赶赶市场。刘雪林便和李娟走出餐厅。李娟拦 了一辆出租,两人上车坐定,李娟说:“到‘美一天’。”   刘雪林说:“你要买些什么,我帮你做个参谋。”   “我想买一件衣服,也不晓得是咋回事,买了那么多衣服,总还觉得衣服不 够穿。”   “我看你已经有那么多衣服,你再买几件,看你那衣橱里怎么装?”   “有衣穿,也不嫌多,就看你怎么个穿法,你看我那衣橱里的那几件衣服, 又有点跟不上市场的需要了。”   “穿衣服还要有市场眼光,真看不出的。”   “是啊,时间在变,社会在发展,市场也在向前发展,人的眼光,包括这穿 衣服,也要往前看。老穿那些衣服,是不是有些守旧了?”   刘雪林听李娟这么一说,心里直犯嘀咕,李娟真是小姐派头,我要是有那么 多衣服,也不知心时要乐得像个什么,居然李娟还嫌,岂不是浪费。“我看你那 些衣服也没什么穿不出世,件件都是挺新潮的。”刘雪林从司机头上的后视镜看 到了司机不屑的撇了撇嘴。她想司机大概也是市郊区农民吧,出身寒微,天生的 节俭型的人,对李娟这种小姐派头感到惊讶。   一转眼,车子停下来,李娟付了车钱,拉着刘雪林的手说:“姐,快点。”   刘雪林只跟着李娟身后走进了“美一天”。让刘雪林感到惊奇的是“美一天” 里很宽敞,柜台一个接一个,置身其中,前后左右都是柜台,前后左右都是琳琅 满目的衣服,每一个柜台前都站着一个漂亮的营业员小姐,营业员穿戴都是一个 样,蓝色上衣,蓝色短裙,几乎所有的头发都扎着一个样式。柜台里的服装让刘 雪林目不暇接,看得眼花缭乱的。各式各样的衣服,在她们乡下的小镇上,几乎 是找不到这么多新潮的衣服,里面的人简直和小镇上逢场一样多,一样拥挤。刘 雪林一路走过去,几乎每一步路都和别人肩碰肩,有时还要侧着身子过。来这里 买衣服的多为女性,而且柜台里摆放的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女性服装。刘雪林很是 欣赏李娟,年纪不大,对于城市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不像她那样一切都觉 得新鲜刺激。在这里,所有的人谈话,讨价还价都只有大声说,彼此之间要走得 很近,否则就听不清楚。   转了半个多钟头,李娟都没选上一件合适的,在刘雪林看来,转了这半个多 钟头,就好像在镇上赶了好几条街的场。几转转下来,刘雪林头都转大了,脑子 里也觉得昏了,也不知前面该往左还是往右。可李娟在里面穿梭自如,拉着刘雪 林东看看西看看,选来选去,让刘雪林都失去了耐心。   李娟又拉起刘雪林乘电梯到二楼去。刘雪林一脚踩上去,差点向后一个仰翻, 李娟一把拉住刘雪林,叫声:“当心!”刘雪林脸上一阵阵的红起来,她觉得自 己简直无地自容了,好像周围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她又看见有那么多人走 上电梯一点都没有被摔倒的迹象,就跟平常走路一样自然大方,她有点后悔跟李 娟一起来了,实在是没面子。下电梯时又差点向前倾倒,吓得李娟挽住她的手说: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歇一会儿。”   “没什么,走吧!”刘雪林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李娟,李娟只好跟着一直往前 走。   李娟问刘雪林:“姐姐,你要不要也买一件衣服回去,难得出来一趟?”   “我嘛,就算了,我还有衣服穿。”   又走到一个柜台,李娟取下一件,左比划右比划,说:“姐姐,你看合适不 合适?”   “我看穿在你身上挺合适的。”刘雪林看这套衣服一袭白色,领边,下摆, 袖口绣着各种花纹,她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这件衣服的美妙。   营业员小姐也站在一旁介绍这一款服装的质地,特点,说这件衣服简直就像 专门为李娟设计的,挺合身,穿上这身衣服,让人感觉到李娟青春靓丽的风采。   李娟进了试衣间,刘雪林就抽空向四周看了看。这里所有的日光灯全开着, 明亮得跟白天一样,每个柜台前都围了一堆人,比划衣服的,评头论足的,试衣 的,站在一旁的欣赏的,各式各样的人,热闹非凡。这种景观,在小镇上是看不 到的。   不一会儿,李娟试衣出来,让刘雪林看得惊呆了,李娟完全变了一个人,变 得美丽极了,变得魅力十足了,变得跟七仙女一样,刘雪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了。她一穿出来,立即吸引了周围无数的眼光,这里一下子拥挤起来,周 围全是啧啧的赞叹声。   营业员小姐也说:“照一照镜子看看,是不是挺合适的,穿上这件衣服,让 你年轻了几岁,你穿这身走出去,人家看见你就像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李娟说:“姐姐,你看,可以吗?”李娟说着,转了转身。   刘雪林说:“太漂亮了,我也不会评价,依我看,真是天衣无缝,恰到好 处。”   “真有这么好吗?多少钱?”   营业员小姐说:“我看你穿这件衣服挺合身的,就像这件衣服专等着你来穿 的,我也不抬价,直接说售价,一个整数。”营业员小姐伸出一根指头。   刘雪林以为是一百元钱。   李娟说:“就这个价,没有少了吗?”   “我们不抬价不哄价,我说的就是卖价了。”   刘雪林说:“你看在这一身衣服挺合身的,也少点卖给她算了。”   李娟说:“你就耿直一点,直接说少到多少才卖?”   营业员小姐略一思忖,说:“这样吧,这个价打九折,九百。”   刘雪林听得目瞪口呆,幸好她没说出自己猜出的那个价位,否则让人家笑话 她没见识,不识货李娟也许会笑她太小气。她知道李娟穿的是名牌,她家里的条 件也一定是非常好的。她想她以后还是最好少说话为妙。她看见李娟从手提包里 拿出一卷钱,抽出九张递给营业员小姐,她猜出李娟手中的那叠钱至少还有二十 多张,而自己的衣包里只有两百多元,她想她是不敢和李娟相比的,到“美一天” 来买衣服,她看她是不敢有所奢望的。   李娟把衣服收好,又拉起刘雪林下楼,走出“美一天”。   不知为什么,刘雪林走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这一条街人很多,车也是接二 连三的,路口有交警执勤,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她们俩依然打了一辆 出租,回到餐厅。   这个时候,餐厅里还没有迎来一位顾客,里面除了工作人员和服务员来回穿 梭,没有其他任何闲杂人等。李娟把衣服带回寝室,就和刘雪林一起来到雅间区, 站在各自服务的区域去了。   刘雪林在送走了几拨客人之后,到下午六点,又来了一桌客人,刚刚八个人。 刘雪林迅速摆好了餐具,倒好了茶,带着他们点好的菜单,送去炒菜间后,又返 回到了“孔雀阁”站定。   这一桌客人坐在一起十分热闹,看来这一桌客人十分健谈。刘雪林站在里面 只觉得耳边跟打雷一样,虽然已经经历了几天热闹的场面,但她仍觉得不习惯。 但她只有站在这里,没有选择。好在这一桌客人好像都忽略了她的存在。她从那 些人的言谈中隐约知道了有个人叫马市长,她不由注意起了这位马市长,圆盘脸, 精神矍铄,可是头顶渐渐没了头发,只稀疏的几根。好在他从左边留了一绺头发, 顺着前额上方横向右边梳着,额角光滑透亮,粗略看去,有点像清代男子的头型, 额角上方呈圆弧形。她的头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词:聪明绝顶。她又特别注意着 那位马市长,他身为一市之长,他日夜操劳全市的大小事务,因为他的聪明,因 为他的智慧,因为他的操劳,就让他过早的出现了秃顶。她觉得她很幸运,能与 堂堂马市长跻身于一室,只不过她在这里为市长这一桌客人服务的,而不是同坐 在一张桌子上,她想她是没有资格与市长坐在一桌,但她想在她们乡下,可能十 年百年也难得见到市长光临,没想到她来这里还能见到市长一面,就是为市长服 务,她也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人!   服务生送来了大盘小盘的各种菜,她一一摆上了桌子,然后起开酒瓶,从马 市长那儿开始,一一为他们斟满了酒。在她斟酒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坐在马市长 左侧有两个人的眼光,一直注视着她。她感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了,她在心 里告诫自己要细心一些,绝不能出一点差错。斟满了酒,很有礼貌地说:“各位 先生,请慢用!”   马市长不由得注意地看了一眼刘雪林。刘雪林也没注意到马市长在看她。她 直起身,站在一边去了。   这一桌客人喝酒都挺厉害,个个都是海量,不断地有人站起,说是敬对方一 杯,单对单地一杯一杯地喝,有很多人连连向马市长举杯,看来马市长很能喝, 来者不拒,都和对方一饮而尽,一点也不含糊。刘雪林一直注意地看着马市长喝 酒,每一杯都是实实在在地喝下去,其中只有一人在喝酒的时候,不时地趁人不 注意,把酒倒进了茶杯,或是倒在了地上。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酒味,烟味,而且越来越浓。刘雪林感到屋子里有些窒息。 她拿起茶壶又一一地给客人倒上一杯水。一桌人酒越喝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刘雪林从他们的举止言谈中,知道了个大概,这也许是市长请的家宴,或者是这 里其中的某些人请市长吃饭。她想全市档次更高的酒店听李娟说还有好多好多家, 市上如果有什么事,应该是在四星级五星级的大酒店,应该不会来这家餐厅的。   这一顿饭,马市长一桌人吃了四个多小时,一结账,吃了四千多元。所有的 客人走出雅间时,刘雪林例行向他们鞠躬,说着:“欢迎下次再来!请慢走!再 见!”马市长走在最后,已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刘雪林:“你叫什么名 字?”   刘雪林有点受宠若惊,马市长问起她的名字。她小声地说:“我叫刘雪林。”   “你的名字很好听,就像你这个人一样很漂亮。”说完,就迈开脚步走了。   刘雪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马市长问她的名字,这意味着 什么?她给马市长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马市长很喜欢她这个人?她在短暂的发呆 过后,开始收拾起这一屋的东西。地上的酒瓶,烟蒂到处都是,到这时还弥漫着 浓浓的烟味,酒味。刘雪林想自己有过喝酒的经历,否则闻到这一屋的味道也许 早就醉了。她收拾了好半天才收拾完。   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了。整个餐厅已没有顾客进来了,还有几个雅间里有客人 在喝酒,餐厅的大厅也还有几桌客人。刘雪林到后边餐厅吃过饭后就回到寝室。 同时李娟也哼着歌子回来了。   “姐姐,你回来了?”   “嗯,很累是吧?”不知怎么的,刘雪林见到李娟,就没有前几天的那种亲 切感了,她在心里把她和李娟隔得十万八千里,她总觉得她和李娟是两种不同类 型的人,难道就因为李娟买了一件九百元钱的衣服?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 么样的感觉。   “是有点累,再做几天,我就不想做了,我受不了这种苦,让我去为别人服 务,我也不知道是鬼把脑壳摸着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居然做了餐厅的服务 员工作。”   “其实你不管到了哪里,做什么样的工作,都是一样的,都一样的需要付出 然后才能有收获。再说我们姐妹分开,你会觉得无所谓?”   “不是啊,但我真的不习惯这种工作。我们自从成为了姐妹后,我很感激你 这几天来对我的关心照顾,我也不是真心让我们姐妹分开。如果换成其他工作, 也许我不会轻易离开姐姐的。”李娟说着,又把今天买的衣服换上,“姐姐,你 说我这件衣服值不值?”   “值!当然值了,以你的眼光,我想是不会看走眼的。值与不值,不仅仅是 它的质量,还有它的意义、价值等。这件衣服,挂在货架上,说不定就是等着你 去取。你穿起来,是最适合你的体形和肤色的。”   “多谢姐姐的夸奖。”李娟做了一个古人们那种半下跪的动作,惹得两姐妹 笑了起来。   刘雪林看着李娟那兴奋的样子,心中又多少感到有点酸楚,但脸上也只有挤 出一点笑容来。   李娟很陶醉地欣赏着她那套衣服,也没注意到刘雪林的表情。她又脱下这身 新衣服,挂在衣橱里,就躺到刘雪林的床上去。“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我?儿子都已经八岁了,我不仅仅有男朋友,还有丈夫。”   “你看我,姐姐都三十岁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告诉你,我男朋友过几 天就要来看我,到时候介绍认识一下!”   “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吧。我妹妹这么漂亮,你不会拿自己的青春来赌吧,你 能看上的,我想应该是高大英俊的大帅哥了。”   “当然了,他是省城的人,我们走在省城的大街上时,回头率那是百分之百, 我们听到的都是赞叹。”   “能不能把你们之间的美事说给姐姐听听,让姐也分享一点你的快乐?”   “我告诉你啊,我和他是在大街上认识的,你猜怎么着?我在大街上走着, 突然一个大帅哥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当时就心跳了起来,直到我和他擦肩而过 了,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居然也回头在看我,没想到我和一位老大娘给撞上 了,老大娘骂我瞎了眼了,看你那样子就是一个狐狸精。我一听这话,顿时气得 火冒三丈,刚想拉开架式和那蛮不讲理的老大娘痛骂一顿,他走过来了,他一把 拉开我,忙向老大娘赔礼道歉。这样,我们就认识了。我记得当时,我骂他死脑 筋,这样的人还向她道歉,他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就这样,他天天都来约我, 这种感觉真好!”   “这叫一见钟情,挺浪漫的嘛。”   “我妈让我坚决回到沧源来,他还说他为了我,想法到沧源来发展,沧源这 地方也不错,是一块热土,是发展的好地方。”   “我得祝福你们啊,愿你们早日走进婚姻殿堂,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谢谢,就为了你这一句话,我也要好好珍惜。”说完这句话,李娟打了一 个呵欠,翻过身子,一会儿就睡着了。   刘雪林看着李娟睡得很香很甜,她想着李娟是怀着甜蜜的希望进入了梦乡, 人如果每时每刻都有这种好心情,多好。她今天也有好心情,堂堂一个市长问起 她的名字,真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后来,她一直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马市长问 起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那种微笑也是只有慈祥的长者才有的。我一个小 小的服务员,也劳驾大市长问及名字,市长真是体恤民情啊,这种回忆也会给她 带来好心情的。市长不愧是市长,桌上吃的是山珍海味,吃一顿饭四千多元,比 她在家里劳作一年的收入还多,他一顿就吃完了。她又想到这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市长吃饭时想到过老百姓了吗?老百姓十天半月割一回肉,身为市长几乎顿顿小 不了肉,一顿要吃百姓一年的收入,她有点不敢想下去了。她又想起她起初来到 市里,洪迪先生两次带她来到这家正源餐厅来吃饭,虽然她没有看到洪迪先生结 账,但她想那两顿饭至少也是好几百元,她想这些人为什么把钱看得那么轻呢? 肆意挥霍,钱就不值钱了。不过礼尚往来,她想等她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用 多的那两百元回请一次洪迪先生,就算是为了感谢他对自己的盛情。不知不觉, 她也进入了梦乡。   这天,刘雪林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三楼,那不是洪迪先生吗?她 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洪先生!”   洪迪回过头来一看,看清楚了刘雪林,说:“哦,是你啊,你在这上班啊, 过得好吗?”   “还好,托你的洪福。你今天?”   “噢,今天是有人请客。这几天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 了你。”   “那天从你那里出来,就被介绍到这里来做服务员。”   “还习惯吧,累不累?我还是原来说的话,你若是不想做这服务员这个工作, 我的公司随时欢迎你的。哦,对了,抽空到我那来一趟,可以吗?”   “行!”   洪迪就随那一行人进了一间叫“仙鹤阁”的雅间。   刘雪林看着洪迪进了那间雅间,她还站在那里,她又陷入了沉思。像洪迪先 生这样的人天天吃吃喝喝,请来请去,生活多么充实,不像她还在为了生计奔波 来奔波去的。   “姐姐,你怎么啦?”李娟突然出现在刘雪林的面前。   “没什么。你这时忙吗?”   “忙是有点忙的。”   “那你忙去吧,好好做!”说完,往前走去了。   李娟看着刘雪林的背影,摇摇头,也走了。   终于等到该休假的时候了。刘雪林想可以回去了,回到自己的家,虽然出来 还不到一个月,可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已有一年半载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也不知道 自己的孩子还认不认得她这个妈?刘雪林这样想着,就到了寝室里去收拾东西。 这时李娟还正在上班。做服务员的是轮流休假,满二三十天就可以休两天假,可 以自由安排。刘雪林计划先回家,然后提前回来再到洪迪先生那儿去一趟。   就在刘雪林正准备出门时,王班进来了。王班进门就说:“刘雪林,你准备 回家呀,是该回去看一看。给,这是你半个月的奖金,你真幸运啊,张总亲自关 照你,说你工作出色,特别给你五百元奖励,一共八百元。拿着。”   刘雪林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从王班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她抽出来 看了看,一叠崭新的百元大票。她的心里一阵狂喜,又把钱往里一放,把信封捂 在胸口上,生怕它飞走了似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来,说:“谢谢王班,谢谢 张总!”   “你要谢喃,去好好谢谢张总吧!他可是对你特别关照啊!这是其他服务员 没有的特别啊!”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刘雪林又坐回床沿,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整整八百元。这是她第一 次拿着这么多钱,心里充满了欢乐,充满了激动。心儿在胸中扑通扑通直跳,就 像一只鸟儿不断地撞击着她的心扉。这也是她出来挣到的第一笔钱。她把钱装在 口袋里,就拉上门,出去了。   虽然正源餐厅距车站较远,刘雪林还是决定坐公交车,打出租固然是好,但 那要好几元的。然而她还没有坐公交车的经验,她只有跟随着人流,观察街上行 人怎么走。她来到一个站台,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站台上公交车的线路指示牌,终 于找到了十路车要经过车站。于是,她就站在站台上等十路车。   一辆公交车缓缓地驶过来,刘雪林仔细一看,是七路车。她又看了看七路车 的线路指示牌,结果七路车不经过车站,于是又等。   十路车来了。哎哟妈呀,车上站满了人,都伸出手抓住吊环,像是要上吊一 样,刘雪林这样想。她也只好跟着人群往上挤。车上几乎是见缝插针,刘雪林站 在人群里几乎动弹不得,她只好把包抱在胸前,手是没法动一下。她要准备摸出 钱来买车票,却没法动,就这么一直站着。   不多会儿,到了车站,她挤下车,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她急忙买好了车票, 坐上车。   在市上呆过半个多月,回到家,刘雪林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陌生感,房屋还 是那座房屋,院坝还是那个院坝,院坝外几棵高大的树依然苍翠,房屋后面又有 几棵大松树,左面是几丛竹林,中间夹杂着几棵小树,房屋的右面就是邻居张婶 家。刘雪林看到门上上了锁,也不知道张平到哪里去了。孩子呢,孩子也许还在 学校里读书吧。   她就到邻居张婶家,看到张婶坐在院子里干着农活。她叫了一声张婶,张婶 抬起头来,看了看是刘雪林,站起身来,拉着刘雪林的手,说:“是雪林呀,你 怎么一走,二十天没有回来呀?”   “张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张婶忙给刘雪林让坐:“来,坐,坐这里。”   刘雪林坐在板凳上,张婶也挨着刘雪林坐下来。张婶又拉起刘雪林的手,把 刘雪林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得刘雪林不好意思了。刘雪林说:“张婶,你看我有 哪里不对劲吗?”   “没,没有。我是看你胖了还是瘦了,张婶我心疼你呀。你回来就好,你没 回来的日子里,张平那小子可就惨了,一天魂不守舍的样子,看着叫人心疼,看 来他还是舍不得你的。”   “我在沧源找了一份事做,工资一千元还包吃包住。我也想他,想你们呀, 所以我一放假我就赶回来看你们哪。”   “好好好,工资也高,比在农村里要强多少倍了,张平那小子也该为你高兴 才是。”   “还不知道他怎样想呢?说不定今晚又得挨打挨骂了。”   “不要管他。你回来了,好久没在张婶家吃饭,今天晚上就在张婶我这里吃 顿便饭,我帮你教训一下张平那小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你骂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应该我请你们才是。这样,我去买点菜回来!”   刘雪林站起身来,又被张婶拉着坐在板凳上。张婶说:“今天你得听你张婶 的,要买菜,叫你张叔去。你坐一会儿。”张婶说着,就往房前的坡下去了。   张婶去了不多一会儿就回来,还没坐下,就对刘雪林说:“雪林,你好好坐 着,休息一下,等你张叔回来,我们一块儿做饭。”   刘雪林站起来,说:“张婶,你这样实在是折杀我呀,我在外面找到事做了, 按理说我回来也的确应该我来办这个招待,而且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没少帮我 们呀,张平也常说张婶一家人好哩。”   张婶说:“说哪儿的话呀,邻里之间都不帮,那还靠谁。你们结婚,张婶看 你们两口儿很幸福,我打心眼里为你们高兴。你们真要是个什么三天一小吵,七 天一大闹的话,张婶我看见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张婶,就是在这个意思上也该由我来办这个招待,我想我走的这段日子, 张婶也没少帮我们家张平吧,你是长辈,我们是晚辈,你这样做不是将拐棍反过 来杵了吗?”   “什么长辈晚辈的,都是吃顿饭,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张婶,你知道张平干吗去了呢?”   “他呀,一个人一天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叫他到张婶这儿来吃顿饭,他不肯。 我知道他不会做饭,我说叫张成儿过来吃,随便你怎么叫他,张成儿坚决不来, 我也拿他没办法。”   “真是太谢谢你了,张平就是这么个脾气,犟牛一条,他要干什么,你怎么 劝都无济于事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都习惯了,也懒得劝他,你说多了,他就骂 开了。”   “这小子简直太任性了,这么多年也真难为你了。”   话说着,两人就听到隔壁有声音了。张婶说:“张平那两爷子回来了。”   刘雪林起身说:“张婶,我过去一下,待会儿要做什么,你叫一声。”刘雪 林就提起包走过去了。   张平正在开门,张成儿背着书包跟在身后。刘雪林看着这爷儿俩,心里百感 交集。她叫了声:“成儿。”   张成儿看着她,愣了片刻,叫了声“妈妈”,就飞跑过来,扑在刘雪林的怀 里。   刘雪林一把抱起张成,说:“成儿,听爸爸的话了吗?在学校里听老师的话 了吗?”   张成说:“听了,我非常的听话。妈妈,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   张平已站在刘雪林的身边,望着她,说:“我还以为你死到外面去了呢?”   刘雪林转过头来对张平说:“你才死了呢,活活一个大活人,我以为我走几 天,你就会饿死了呢。”   “嗬,你以为离了你我就活不成了啊,感到意外了是吧,告诉你,我和娃儿 过得很好!”   刘雪林用手抚摸着张成儿的小脸,说:“成儿,这几天有挨过打吗?”   张成摇摇头。   “有没有想妈妈?”   “想,好想妈妈的,爸爸出去找妈妈,可是没找到,爸爸回来好伤心的。”   刘雪林望了望张平说:“张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这几天有钱用 吗?”   “有钱没钱有什么关系呢?我还以为你会一走了之,丢下我们爷儿俩。”   刘雪林抱着张成,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挽着张平的手臂。张平也张开手, 把娘儿俩拥抱在怀里。   张婶走过来,看到这一幕,说:“这就对了,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一辈子, 才是最幸福的。”   张平和刘雪林忙松开手,张平叫了声“张婶”,刘雪林说:“成儿,叫婆婆, 叫啊!”可张成一直不开口。   “小孩子,他不叫就算了,不要为难孩子。成儿,待会儿跟爸爸妈妈一起过 来吃饭,可以吗?”   张成摇了摇头。   刘雪林说:“这傻孩子。”   张婶说:“张平过来和你张叔说说话,雪林,走,我们一起去弄饭。”   张平呆在那里,嘴里说:“这,这——”   刘雪林拉着张平说:“走,今晚在张婶家吃饭。”   刘雪林把包放在屋里,叫张成先做家庭作业,就和张婶张平一块儿过去了。   张婶泡了两杯茶端出来,说:“你们坐这儿说说话,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一 起吃饭。”就进灶屋去了。   张叔说:“来,喝茶。”   张平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又放下,说:“张叔叔,又得打扰你们,不好意 思。”   张叔说:“多年的邻居了,还说这些话,这是不是有点见外了。平时请你请 都请不来,今天好,今天雪林回来了,今晚陪你张叔好好喝一杯。”张叔拿出两 支烟,递给张平一支,自己点上一支。   张平说:“张叔,你看我这人是不是活得太窝囊,自己婆娘走了半个多月, 村里什么闲话都有了。”   “有是有,我也听说了一些,但是喜欢捕风捉影说闲话的都是那些没事找事 的人,搬弄是非,你如果跟这些人计较,那一口水就可以把你淹死。”   “但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你说我能置身事外吗?”   “张平,凡事你都要往开处想,想开一点。这些人,没根没据的也会说出一 些闲话。他们总要制造一些事出来,然后隔岸观火,看西洋镜一般,你小子好好 过你的日子,有什么事张叔给你扎起,给你撑腰。我要是听到这些话,我割了他 的舌头。”   “张叔,真要谢谢你!”   “不过,张平我告诉你,雪林回来了,你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把人当狗使 唤,想打就打,想骂想骂,人家和你也是差不多三十来岁的人了。再说,那样对 孩子影响也不好。两口子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张叔,我听你的。其实,我这半个月里,虽然也恨过雪林,但我更多的是 在反思我自己,我也深深地自责过,一看到孩子那么小,没有了妈妈,什么都得 靠我一个人,我才意识到这个家庭离不开雪林,我天天在想她,也找过她。现在 她回来了,我想我会好好对她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那你张婶张叔也就大可放心了。”   张婶走出来,说:“老张,收拾吃饭。张平,你去把张成儿叫过来,吃饭了, 快点啊!”张平应声去了。   五个人围上桌子,张叔就给张平倒上一杯酒,然后一一给刘雪林、张婶和他 自己倒上一杯。   张平说:“好久没有这样坐在桌子上吃一回饭了,今晚真丰盛啊!”   张婶说:“有几样菜是你媳妇炒的,你看你吃不吃得出来。”   “那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张平一一尝过每一样菜,一共七样菜,尝过后, 他说:“这盘回锅肉,还有这盘辣椒肉丝,茄子是雪林炒的,他知道我最喜欢吃 回锅肉了,这味道我很熟悉。哦,对了,还有这碗泡菜粉丝汤,也是雪林做的。 你们看,我猜得对不对?”   张婶说:“猜对了三样,你不愧和雪林做了多年的夫妻,你媳妇做菜的习惯, 味道都能尝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张平心中有雪林,夫妻恩爱,是吧!”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欢笑起来。张叔说:“来,举起杯,为我们邻居一场, 干杯!”   “来,来!”大家一齐站起来,一齐响应,举起杯,喝得一滴不剩。张叔又 倒上第二杯酒。   张婶看张成没怎么动筷子,就给张成夹了几块肉放在他的饭碗里,说:“成 儿,你妈妈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愁眉苦脸的样子,要吃什么,就吃。”   刘雪林拍拍张成的肩,说:“成儿,妈妈回来,你有哪儿不舒服,说给妈妈 听,啊!”   张成还是不说话,只顾吃饭。   “这孩子,往天叫他过来吃饭,他硬是不过来。成儿,你把张婆婆张爷爷当 成自己家人,要吃饭你就过来,需要什么,你就给张婆婆说一声,听见了吗?” 张婶摸摸张成的小脑袋说,“别不好意思,要知道,你是男子汉哦,男子汉不能 夹着尾巴做人哦。”   刘雪林说:“成儿,要有礼貌,婆婆给你说话哩。”   “我知道,我怕你们又在一起吵架。”张成撅着小嘴巴说。   “你看,听到没有,”张婶说,“我们张成儿就是乖,就是懂事。”又转过 头对张平说:“张平,你可要听清了,孩子那么小,你们说话,做事,都会影响 到他,他已经对你们以前的做法不满了。你们之间的事,张婶作为长辈,要管定 了,以后你不许在家打打骂骂的。”   “张婶,我知道了,我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思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婶对张成儿说:“成儿,以后你爸爸有不对的地方,你就给张婆婆说,啊, 张婆婆帮你教训你爸爸!”   张成看了看张平,又看了看张婶,点了点头。大家又一起笑起来。   张叔说:“来,雪林今天回来了,为雪林接风洗尘,我们干了这一杯。”大 家又一饮而尽。张叔又倒上了第三杯酒。   张婶说:“大家吃菜,不要客气,不要到时菜剩下许多,也不好收拾的。”   张平说:“雪林,你放心,我决定痛改前非。以前的确是我不好,让你受苦 受累了。”   刘雪林说:“没那么严重吧,什么事都要等到失去了才觉得珍贵,那就太晚 了。但我也知道我也不好。这一次一走就是半个多月,让你也受苦了。对不起。”   “我思前想后,我们的成儿更离不开你,你走的这半个多月里,他几乎没吃 好一顿饭,我和成儿都依赖你,离不开你。你放心吧,就当我们重新来过。”   “什么重新来过呀,我们本来就很好的嘛。不要说这些傻话。”   “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发誓的。这半个多月里,成儿天天叫妈妈,叫我去 找,或我到哪里去找呢?我真的好心痛的。”   张婶说:“你们两个怎么着?别光顾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雪林回来就好 了。来,把这杯酒喝了。”四个人又一齐一饮而尽。   张叔提起酒瓶又来开始倒酒。张平一把把酒瓶拿过来,说:“这么多年来, 承蒙张叔张婶的关照和帮助,我在这里借花献佛,给张叔张婶倒一杯酒。”   “好,好!”张叔张婶看着张平,笑容满面。   张平倒了酒,她也给刘雪林倒上酒,说:“雪林,这杯酒,就算是我为我以 前的事给你赔罪。”   张婶说:“怎么张平你这张嘴越来越伶牙俐齿的噢。”   张平说:“这还不是在张叔张婶的关照下学会的,我要再不懂事,张婶可要 撕我的嘴巴了。”   “哪有那么严重的,我们也还不是想你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别让人笑话。”   “不会的,不会有那些事了,张婶你放心吧!”张平端起洒来,说:“张叔 张婶,我敬你们,谢谢你们对我多年的帮助。”   喝了这杯洒,张平也把杯子添上了酒。   张婶说:“来,继续吃菜,不要客气,不要把筷子放下。”   “好,我们大家随便一点,都是自家人。”张叔也说。   刘雪林举起杯,说:“张叔张婶,我也敬你们一杯酒,以后还得靠你们的关 照和帮助,要是我没法回来的话,就请你们再帮忙了。”   张平说:“什么,你还要出去呀?”   “我回头再给你说吧!来,张叔张婶,我们喝了这杯。”   刘雪林和张叔张婶碰了一下杯,喝干了杯中的酒,说:“你们慢慢喝,我可 要吃饭了。”刘雪林边说边去舀饭去了。   张婶说:“雪林,过来,张婶还要陪你再喝一点,待会儿再吃饭。”   “张婶,我不喝了,我已经喝得有点多了。”   “好,那你吃饭。张平,你可要陪你张叔喝好哦。”   张平说:“行,你放心,来张叔,喝!”   张平和张叔又一饮而尽。   吃了饭,张平抱起了已经睡熟的孩子,和刘雪林回到自家屋里。张平把张成 放在小床上,盖好被盖,然后洗漱一下就回到他们的卧室。   张平看见刘雪林喝了酒后,脸上微微发红,更显得光彩照人,他说:“雪林, 你真漂亮!”   “看你说的,都老夫老妻了。”   张平扶起刘雪林的双肩,把她搂在怀里,嘴就吻上了刘雪林的嘴。刘雪林也 伸出手拥抱着张平,回吻着他。这个吻,长久而热烈,张平觉得自己的心田久已 干涸,突然降下一场春雨,滋润着,那般舒服。张平就腾出一只手来,帮刘雪林 解开了衣扣,上衣脱去了,又解开了她的胸罩。张平看着刘雪林,皮肤光滑细腻, 胸前的两只乳房向上挺着,仿佛在召唤着他,他禁不住伸出双手,捧住了两只乳 房,用嘴噙住了乳头。刘雪林就开始呻吟起来。张平就把刘雪林放平在床上,脱 了衣服,也爬了上去……   终于平静下来,张平躺在床上,搂过刘雪林的双肩。   刘雪林说:“张平,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能顺利地找到了事做,我也真的 想早点回来。我人在沧源,却天天想着你和孩子,念着你和孩子。我知道,我们 一家三口,谁也离不开谁。”   “雪林,你真的还要出去?”   刘雪林头望起来,看着张平,点了点头说:“嗯!”   “我不想让你出去,你出去了,我和孩子可就惨了,天天弄不到吃的,开始 那会儿做饭,不是饭烧糊了,就是菜炒焦了。这个日子可怎么过呀!”   “张平,你听我说,我现在的工作也比较轻松,工资一千元,还包吃包住。 你想想,我们一年到头能挣得多少钱,存下多少钱,结婚快十年了,我们的存折 上也不过两千多元,手一松,就没了。我还想啊,你也去打工,就在沧源,我们 也好互相照顾,一个月下来,就有一两千的收入,一年下来,我们就可以存下两 万来块钱。你说好不好?”   张平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白烟。   过了一会儿,刘雪林说:“张平,怎么不说话?”   “雪林,我在想,那庄稼怎么办,不做了?”   “到那时还做什么庄稼呢?谁要做就交给谁做?还做庄稼干什么呢?”   “让我想想。当农民不做庄稼,我看有点行不通的。”   “好多出去打工的都把田地交出去了,出去能找到钱,不做庄稼又有什么关 系呢?”刘雪林说着,从床着拿起她的包,摸出八百元钱,说:“你看,半个多 月我的奖金,还有老总给我的特别奖励,八百元,拿着。”   张平接过钱,数了数,是八百元。他把钱放在枕头下面,说:“雪林,你不 知道啊,你走了,你人在外面,却不知道有些人就说你给人贩子拐跑了,还有说 你跟着有钱的人跑了,说得多难听啊,我可是顶着这些闲言碎语在过日子,我的 这张老脸也不知往哪搁才好呀!”   “亏你还个大男人呢,你又何必在乎那些闲言闲语呢。张婶已经给我说了, 那些人别有用心,明天我们一起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看那些人还怎么说。你走 你的路,别人说什么你管得着吗?随便别人怎么说。”   “你倒是说得轻巧,你走了,你是听不到的,我可就惨了,我还得去面对。”   “我说了嘛,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管他怎么说。到时候,别人也只会说是 我把你拐出去了。”刘雪林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张平也跟着笑了笑。   张平说:“好了,已经很晚了,睡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雪林便和张平到他们田间转了一圈。刘雪林分明感觉到 了有些人站在一边窃窃私语,还比划着什么。她对张平说:“张平,你看见了没 有,喜欢看稀奇,说闲话的是些什么人,这些人单说她的德行,在我们村里有几 个人是喜欢的,尊重的?没有,对不对,你也犯不着和这些人计较,只要我们俩 夫妻恩爱就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这么想过,但我受不了这些人在背后指指划划,就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一样。”   “张平,我发现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从昨天到今天你没对我发过一次火, 说实话,我准备着挨你的骂,即便你骂我一次,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我只说过 到了沧源去买点东西,结果一走,就半个多月。你真的不怪我吗?”   “怪?怪你又有什么意思呢?反而给别人留下话柄,我也相信我老婆不会对 不起我的,是吧?”   “怎么会呢。昨晚我给你说的事,你考虑过没有,我先去给你找找,有合适 的你再出来。你想想看,呆在家里,再苦再累,一年到头来又有多少收入呢。你 要等到想通了,四五十岁才出去打工,可没有人要你了,何不趁年轻到外面去闯 闯,有点积蓄,我们这一辈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想了一夜,我也想有机会出去看看,一辈子就呆在家里,也算不得有什 么出息,可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有的是力气,找点力气活,不懂的还可以学嘛。你看我,从来没有出去 过,不是混得好好的,只要你认真做,就一定能做好的。像我现在,如果每个月 都有这半个多月那样,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如果情况再好些,一个月还会有两千 呢。再加上你如果出去一个月再挣个千儿八百的,我们就什么也不愁了。”   “那就试试吧。”   回到家里,刘雪林把家里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番,把张平两爷子的衣服全都 换洗了一次。吃过中午饭,她就准备出门了。临走时,她告诉张成可以到姨娘家, 外公外婆家,或者婆婆爷爷家,甚至也可以到张爷爷张婆婆家去吃饭,在家里要 好好学习,嘱咐他挣到钱了就给他买新衣服,带他出去玩。   她让张平耐心地在家里等着,找到了事就回来叫他。   坐在车上的刘雪林,心情好了许多,没有了前几次搭车的那种怯怯的感觉, 她十分坦然,为着美好的前途,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车上坐了二十来个人,听到 她的笑声,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脸看着她,有好几个男的又多盯了她几眼。她低下 了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又抬起头来,望着车窗外看外面的田园风光。   到了市里,刘雪林先给洪迪先生打了个电话,然后甩开步子向前走。人行道 上的人络绎不绝,有的在赶路,脚步匆匆,有的却是在悠闲地漫步。人行道旁的 树都有人的腰粗,枝丫散开来,几乎遮盖了天,人就在树荫下走路。门市是一个 接一个的。放眼望去,一派繁荣的景象。   行了大约十分钟,一辆黑色小汽车驶进了路旁的一个车道,刘雪林发现车子 前排右边的人好面熟,定睛一看,正是洪迪先生,车子行得很慢,洪迪先生正在 四处观望,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刘雪林站在人行道的边缘,向黑色小汽车招了 招手。车子就开了过来,停在路边。洪迪打开车门,让刘雪林坐了进去。   洪迪说:“雪林,你是什么时间走的?为什么没给我打个招呼,我派车送 你?”   “这就不用劳烦洪先生了,我只是回家而已。”   “这可不行,你有什么事,你就尽管来找我。在这个城市里,我不能说我可 以只手遮天,但我也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我知道,只是太麻烦洪先生,我心有不安。”   “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我之间,不应该有‘麻烦’这两个字。”   “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性子,乐善好施。”   话说着,就到了洪先生的家。刘雪林一下车,就有一种不敢往前迈步的感觉, 单是这大门,就显得气派非凡,里面就像花园一样,让刘雪林感到了里面散发出 花的芳香。前两次来都是在夜晚,而且都是喝醉了酒,这些景致她一点也不知晓, 只知道洪先生屋里宽敞明亮,非常豪华。洪先生的豪宅就簇拥在这花团锦簇之中。 她想这洪先生真会享受,生活有滋有味的。她不敢奢求像洪先生这样过着舒适的 日子,但是她也越来越不甘心守着那几亩田地了。   到了屋里,洪迪先生让刘雪林坐定,就先倒了两杯咖啡。   “来,雪林,先喝一点咖啡。”   刘雪林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又放在玻璃茶几上。   洪迪先生就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说:“雪林,你会不会抽烟,要不 要来一支?”   “不,我不会。”   “一般女性是不会抽烟的。但是现在,尤其是在城市里,女性抽烟已是常事, 而且越来越多。然而,吸烟有害健康,不抽烟是好事,我是没法戒掉了,就跟喝 酒一样,你淌进了商海这淌浑水,你就没有退路了。”   “男士抽烟是一种潇洒,女士抽烟是一种浪漫,我见是见过女性抽烟,但我 告诫我自己决不能破我自己的规矩。”   “雪林,你现在在正源餐厅做服务员工作,这个工作不算太累吧。”   “还可以,每天工作到深夜,不过就是做些杂活一般,不会太累的。”   “工资怎样?”   “这还得感谢你,因为你的面子,我的工资在原订的基础上,张总特别交待 给我多加了两百,一个月一千。”   “怎么会呢,我又没打招呼?”   “这是巧合,头一天我们在正源餐厅吃饭,第二天就被介绍进了这家正源餐 厅,我跟张总说过我和正源餐厅有缘的话,我说我头天才和洪先生在这里吃过饭, 张总就说你和他们是老交情了,看在我和你的交情上,张总说工资给我加两百。”   “原来是这样,我的面子也还值钱呢。”洪先生笑了笑,又说,“你坐着, 我有件东西送给你。”洪迪就进了里间。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把一包东西放 在刘雪林的面前,拿出一部手机,也放在了刘雪林的面前。洪迪说:“这一套衣 服你看合不合适,喜不喜欢。另外,这部手机也送给你,里面号卡已经装上,话 费也充进去一百元,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这……”刘雪林不知洪迪先生为什么要送东西给她,说:“我觉得我没有 理由收你的东西,那我这个人就不成了厚脸皮了。”   “雪林,我帮你,就从没希望,也没打算过要你感谢我,我帮你,只是我生 存的一个愿望,尽我所能,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这几年,我资助贫困学生上 高中上大学的已是不少,资助的数目已有数十万元。你想,我能去把这数十万元 收回来吗?不能。我还会需要这些贫困学生来感谢我吗?不会的。”   “可我现在不需要这些东西啊,你对我已经这么好了,我真的不愿让你为我 破费了。”   “区区几千元也叫破费?我只是看你从农村中来,我欣赏你这个人,不仅仅 是你的青春漂亮,也因为你的人品。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看出了你人品 不错,我相信我交朋友的眼光,所以,你现在参加了工作,在市面上混日子,得 穿得体面些,我看这套衣服配你的相貌,你的肤色,我就买了下来。手机送给你, 是为了方便我与你联系。”   “洪先生,我真的很感激你,你处处为我着想,为我分忧,你真是一个好人, 但我始终觉得我收你的东西不合适,作为朋友,我也不该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洪迪收敛了笑容,说:“那你是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了?是看不上我送的东西 了?”   刘雪林知道洪迪先生显然是有些生气了,但她又觉得挺为难,不知道该如何 是好。她说:“洪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洪先生执意相送,那我就只有恭 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不过,待我以后挣到了钱,我再如数还给你,不知道可以 吗?”   “我说过要你还吗?我说过要你感谢我吗?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洪迪先生又点燃一支烟,双手操在胸前,背靠在沙发背靠上,头也仰在沙发 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刘雪林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只在心里和自己较上劲儿。 过了一会儿,刘雪林便起身告辞。   洪迪说:“怎么要走啊,待会儿一起吃饭!”   “改日吧,我想我还是先回去的好,放了两天的假,今晚又该我上班了,这 时也不早了。”   “那好,我送你。”洪迪亲自开车,把刘雪林送到了正源餐厅门口。洪迪旋 即开车走了。   刘雪林看着远去的车子,长叹一声,来不及给洪迪说一声再见,洪迪只一招 手就走了。她不明白究竟哪儿出错了,还是洪迪有多为难自己,难道真如洪迪所 说的,自己果真需要帮助?洪迪的一番好意竟让她无所适从。送就送吧,刘雪林 想想,收下又何妨?   她转身走进餐厅,回到寝室。她把衣服拿出来,在身上比划了一阵,没想到, 洪迪先生心思细密,这套衣服竟然很合身,一身素白,胸前有些白色花纹的装饰, 把衣服点缀得很华贵。她想,她只不过和洪迪吃过几次饭,他就能准确地估计到 自己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刘雪林索性脱去自己的外衣,穿了这套新衣服。居然 刚好合适,不大也不小,她站在衣橱的镜子前,独自欣赏了一阵。颜色如此浅淡, 穿在身上,自己也感觉到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皮肤也显得更白了,她不由得佩 服起洪迪先生的好眼力。她估计这套衣服不会比李娟买的那套衣服价低吧。她以 前想的不敢想的事,现在这么贵重的衣服真要穿在身上,她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没想到这些好运会接二连三地在她身上出现。她又拿出手机来,按照说明书上 的要求,不一会儿就弄懂了手机上的所有功能。她想手机就这么一小块,居然还 有这么多的功能,她真有点不敢相信。她收拾好衣服和手机,带上门上班去了。   这一晚,刘雪林服务的孔雀阁接待了两拨顾客,都是来自商业界的名流,一 个个都很豪爽。刘雪林周到的服务让他们吃得很舒服,一个个都是满面春风地走 出雅间,挺起将军肚,很有一点气魄的样子。   十一时半的时候,刘雪林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起手机,接通电话,电话那 头就说:“是雪林吗?你还好吧?下班了没有?”   “哦,是洪先生呀,我刚下班,准备睡觉,你呢?”   “我刚吃过饭。唉呀,干我们这一行,天天吃天天喝,感到有一点累了,今 晚又是有人请吃饭,免不了又喝酒,我这把骨头,全是酒精泡出来的哟。”   “洪先生你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呀,喝酒也要适可而止,不要喝得太多了。”   “雪林呀,今天下午我态度可能不太好,最近生意总有不顺心的时候,你可 别往心里去,啊,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洪先生你别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我老是接受你的帮助和关心, 我居然没有能力来感谢你。你说我这人?”   “雪林,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我不准你这样一要感谢呀, 二要感谢的,我这人你还不了解吗?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了。”   “好,我不说了,行了吧!不过下次我请客,就算中国的传统,礼尚往来吧, 这个你不会拒绝吧!”   “噢,这个呀,我不拒绝,我喜欢,能跟你这个大美人坐在一起吃饭,我求 之不得呀,酒也喝不醉的。”   “哎呀,洪先生你又说这干吗?说得我好不自在。”   “好,很晚了,睡吧!”   “再见!”   刘雪林挂断电话,拿在手中,瞧着这么一小块东西,它居然还能让我和别人 说说话,简直太神奇了。她把手机放回到衣橱里去,就躺在床上睡了。   刘雪林一觉醒来,天已麻麻亮,她睁开蒙眬的睡眼,坐起身,照例首先去叫 李娟,因为李娟常常要睡到大天亮,没人叫她的话,她也可以一直睡到中午十一 二点,甚至更长时间。可李娟的床上空无一人,李娟先于她起床了吗?她快步走 到卫生间一看,也没有李娟的身影。刘雪林挺纳闷的,她和李娟同室一个月,这 还是李娟第一次比她先起床,李娟一早起来究竟到了哪里去了呢?怎么连她也不 叫一声。刘雪林看看时间,离例行早会也还有一个半小时,按李娟的生活习惯, 李娟不会这么一早就起来,更不会早早地下去准备上班吧!   刘雪林就到卫生间洗脸漱口,然后又拿出手机,躺在床上玩起手机来。手机 对她来说,还挺新鲜的,操作起来总觉得笨笨的,手指也显得不太灵活,她把每 一项功能都翻出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在电话薄里学会了存储电话,她首先存下了 洪迪先生的电话。此时,她又想起洪迪来,洪迪是她来市里唯一关心帮助她的人, 她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在这个大都市里扎下根,多亏了她遇到的洪迪。她也不知 她是哪时修来的福气,竟能让她开始出来闯荡就遇到贵人相助。她又想起了那次 算命,她本不相信算命的,她如今半信半疑的了。洪迪就是她来市里遇到的贵人, 她才能在市上步步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一点坎坷。   “丁铃铃……”电话突然响铃,刘雪林走过去接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出现了急促呼吸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电话叫着:“姐!”   “喂,你是——”   “姐,我是李娟呀!”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娟的哭声。   “喂,李娟,出了什么事?喂!”   “姐,我以为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了。”说着又哭起来。   “喂,李娟,有事慢慢说,姐在听呢,你在哪?”   “我在滨海小区,你能不能马上来一趟,姐?”   “好,我马上来!”刘雪林挂了电话,就跑出了餐厅,拦了一辆出租车,就 直奔滨海小区。   刘雪林坐在出租车里,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心想这李娟昨晚肯定没回来, 她一夜未归,究竟到了哪里去了,出了什么事?一个漂亮的女孩会遇到什么事呢?   车很快就到了滨海小区,刘雪林让司机在滨海小区一条街一条街地慢慢开, 她就左右搜寻过往的人群,她心里很着急,不住的自言自语:“李娟啊李娟,你 在哪里?你倒是出来呀!”   突然,一个蓬乱头发的女孩,看上去很熟悉,刘雪林叫司机开过去看看,果 真是李娟。车子停了下来。   刘雪林从车子上下来,叫了声:“李娟。”   李娟一看是刘雪林,两眼呆滞了片刻,眼泪就流出来了,叫了声:“姐!” 就扑倒在刘雪林的怀里。   刘雪林搂住李娟的双肩,抚摸着李娟的头,说:“妹妹,你这是怎么啦?”   李娟只是哭,眼泪打湿了刘雪林的衣服。   “好妹妹,没事了,走,我们回去。”刘雪林扶着李娟坐上了出租。李娟仍 在哭泣,刘雪林搂抱着李娟,用手给李娟梳理了一下头发。   回到寝室里,李娟仍然躺在刘雪林的怀里,一个劲地哭着。刘雪林说:“妹 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娟哭着说:“姐姐,我还以为我看不到你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你跟姐姐已回来了,你跟姐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李娟望了一眼刘雪林,说:“我昨晚被人强奸了。”说着又失声 痛哭起来。   “什么?你被人强奸?怎么回事?”   李娟就哭着给刘雪林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十一点过,李娟刚下班准备回寝室睡觉,她的手机就响了,给她打电话 的是前一次邀她出去喝夜啤酒的那三个顾客,那三个顾客都是年轻小伙子,他们 又邀李娟出去喝夜啤酒,吃烧烤。哪知在喝酒时,三个小伙子轮番劝她喝酒,她 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直喝得头晕目眩。那三个小伙子就打出租把她带到了滨海小 区,他们又在一起唱歌,跳舞。谁知三个小伙子轮流拉她跳舞,那跳的是什么舞 呀,他们紧紧地抱住了她,手就在她的胸部,她的下身摸来摸去。她一点力气也 没有,脑子里也糊里糊涂的。后来,他们又把她带到一间屋子,强行脱光了她的 衣服,轮流奸污了她。这一夜都在被他们轮奸,直到凌晨天快亮了,他们才放她 走。   李娟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刘雪林轻轻拍着李娟的双肩,说:“好妹妹,现在没事了,姐在你的身边, 没事了,啊!”   刘雪林看着已哭成泪人儿的李娟,想到李娟遭遇恶梦的这一夜,李娟的心有 多痛,她也为李娟感到心痛,李娟已经心如死灰了,她这怎么就摊上了这等苦事。   这时,有个叫金欢欢的服务员敲了敲门,说:“刘姐,李姐,该上班了,王 班叫你们赶快下去。”说完就转身跑去了。   刘雪林说:“妹妹,你在寝室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请个假,我去去就来。”   刘雪林下得楼来,王班就叫骂起来:“刘雪林你是怎么着?你以为你是谁啊, 就可以随便迟到吗?这个月的奖金你是不想领了?”   “对不起,王班,李娟昨晚生病了,我照顾她,忘了时间,难道这有错吗?”   “彻词狡辩。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总之让众多姐妹等你,你怎么给众姐妹交 待?”   刘雪林看了看站在下边的几十位姐妹们,说:“姐妹们,谁没个生疮害病? 李娟生病了,我照顾她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礼道歉,对不起 了!”她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金欢欢说:“我看见的,李姐病得不轻的。”   这时大家议论纷纷,都同情起李娟来。   刘雪林又问王班:“请问王班,你敢说你是金身,身体健健康康的,从不得 病?”   “这,这……”王班面带愠色,说:“好了,好了,下去吧!”   刘雪林又说:“我代李娟给她请个假,今天她可能上不了班。”   “好,没什么。”王班不屑地说,“大家保持安静,开始早会。”   在大家安静下来后,王班开始训话,她反复强调纪律的重要性,要求大家不 折不扣地遵守纪律。下边有两个姐妹悄悄地议论起来,刘雪林隐约地听见是什么 人心都是肉长的,好没同情心的话。接下来又是呼号。   早会结束了,刘雪林就回到寝室里,看李娟已经熟睡,想她一个夜晚都没睡 好,一夜都在遭遇身心的摧残,心里就不由地说:“妹妹呀,你好可怜,好可怜 哦。”   金欢欢推开门走了进来,说:“刘姐,李姐怎么样了?”   刘雪林站起身来,看见金欢欢后面还有叶雨,季欣,王雪娜等。刘雪林说: “谢谢你们来看李娟,来,坐,床边上坐,凳子太少了。”   季欣走过去看了看熟睡中的李娟,说:“哎呀,李姐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呀, 没有一点血色?”   刘雪林说:“李娟因为病得不轻,受了惊吓的缘故,她知道你们大伙儿来看 她,她也许很快就会好的,冥冥之中她会有好心情的。俗话说,好心情就是一剂 良药。我代她谢谢你们了。”   几个姐妹在小屋里说说笑笑,不觉间就到了近中午时分。刘雪林说:“好了, 让李娟休息一下吧,我们该上班了。”大家一起轻轻地带上门,走出了房间。   整个这一天,刘雪林都没有好心情,不管是什么样的顾客,她都觉得是人面 兽心,好像都要加害于她们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强作欢颜, 为顾客服好务。每一桌顾客都对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甚至有一两个顾客还与她 攀谈起来。然而,她都心存戒备心理,生怕重蹈李娟覆辙。   到了晚上十二点时,她这一天的工作才结束,她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寝室, 她先来到李娟的床前,咦,李娟怎么没在床上,她叫了两声,又看了看卫生间, 还是没有。“这李娟又到哪儿去了呢?招呼也不打一个。”刘雪林这样想。她回 过头来,看到了桌上留有一封信,她拆开来一看,是李娟特地留给她的,刘雪林 一口气读完。李娟在信中告诉刘雪林,她不再来上班,叫刘雪林不要挂念她,并 且让刘雪林帮她辞职,领取这一段时间的工资和奖金,至于她到了哪里,李娟没 有说。李娟还在信中说,姐妹一场,她也不想离开姐的,只是不想再在这个伤心 的地方呆下去,她的衣橱里留有几套衣服,送给刘雪林以作纪念,她希望刘雪林 不要嫌弃,收下这几套衣服。最后,还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刘雪林急忙拨通这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她问:“请问是李娟 家吗?”   “是的,我是李娟的父亲,你是哪位?”   “我是刘雪林,李娟的同事,请问李娟回来了吗?”   “噢,没有,她今天下午只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她说她不上班了,我问她是 怎么回事,她不肯说。”   “李叔,那这样,如果她回来请她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好的。”   刘雪林挂了电话,一种不祥的征兆袭击着她的脑门,“这李娟会不会干傻事 吧?”刘雪林真是寝食难安,李娟走了也不留下一点确切的音信,打个电话也找 不到人,究竟她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呢?她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这个城市里, 她基本上不太熟悉,要出去找她,也不知怎么去找?她拉开李娟的衣橱,里面还 有三套衣服,其中包括那件和她一起在美一天商场买的那件。刘雪林看着这几件 衣服,就仿佛看到了李娟穿着那套新衣服,光彩照人地站在她的面前。可眼睛眨 一下,再仔细看时,房间里哪有李娟的身影。她多么希望李娟能回来,和她住在 一起,姐妹一场,她走了,更觉得这份姐妹情谊的珍贵。   她想,李娟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要不要给她父亲说一说呢,要是真有个三 长两短,她将怎么去给李娟的父亲说呢?正想着,电话铃声又响了,刘雪林抓起 话筒就问:“是李娟吗?”   接电话的仍是李娟的父亲,他说刚接过电话,李娟已在省城,并告诉她一个 电话号码。   李娟按这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然而一直出现盲音,没有人接电话。她想李 娟也许到她男朋友那里去了,到了她男朋友那里,刘雪林觉得放心了许多。   这天早会过后,金欢欢约刘雪林出去走走,同去的还有王雪娜,冉艳,徐敏 等。一路走在街上,金欢欢一直活跃在前面,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逗得大 家大笑不止。   刘雪林说;“金欢欢,你还没长大吧,有你在一起,我们要是有什么烦恼, 早就没影儿了。”   金欢欢说:“刘姐啊,你猜我今年多大?”   刘雪林猜:“十八岁。”   徐敏猜了个二十岁,冉艳猜了个十六岁。   金欢欢说:“我说你们呀,眼力好,但不准确,我今年芳龄十九岁,嘻嘻 嘻。”   王雪娜说:“在我们这个餐厅里,恐怕你是最小的了,像你这么成天没大没 小的,无忧无虑的,恐怕你一辈子也只有这十九岁了。”   “那好啊,我一辈子都像这十九岁这么年轻,那不更好!我不想长大。”   “你不想长大,哪由得了你啊,岁月不饶人,过几年你妈就要把你嫁出去, 看你成天还没大没小的。”冉艳说。   “唉,说说看,你们都有男朋友了吗?哪天把你们男朋友都请来,本小姐评 判一下谁个的男朋友是个大帅哥。”   “你要不要男朋友,给你介绍一个,挺帅的。”冉艳说。   “要啊,哪天带来,我一天把他搞定。”说完,金欢欢又嘻嘻地大笑,大家 也跟着一起笑。   徐敏说:“怎么搞定?在床上搞定?”   “哎呀,徐敏你这张臭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想必你是搞定了好多男人,有 床上搞定男人的经验哟。”   徐敏追赶起金欢欢,一边追一边说:“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说话哪像没出笼 的少女啊!”   刘雪林看着她们有说有笑,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她记起了曾经在车站看到 的那群青春美少女,她想,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无忧无虑的年龄多好,或者像金欢 欢这样一辈子长不大多好。跟她们比起来,自己三十多岁了,已为人妻为人母, 孩子都七八岁了,想回到年轻已是不可能。她常常喟叹自己生不逢时,她常常在 心里羡慕那些年轻后生,然而就这么喟叹自己命苦也好,羡慕他人的青春年华也 好,她是越来越走向年老,再也年轻不起来。   “刘姐,李姐这两天怎么没有来,她病得厉害吗?”王雪娜问。   刘雪林还在回味中,听得王雪娜问她。她说:“李娟啊,她可能不来上班了, 她现在已经在省城了。”   “有那么严重的病非要到省城去医吗?”   “说来也不怎么严重,她只是想换个地方,换个环境而已,还在几天前,她 就明确给我说过她不想干这个工作了,也许她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呢!”   “那天是李娟预备要走的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她这么快就决定要走,我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我都 有点不知所措的。但她那天的确是身子不舒服,感冒也有点严重。”   “早知道她要走,她也应该提前给大伙儿透个信儿,我们也好送送她。”   “也许事发突然,来不及通知大家,我也是没来得及送她,她就悄无声息地 走了,只留有一封信给我。”   “也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冉艳说,“干服务员工作,地位卑微, 是‘奴才’命,‘侍奉主子’的苦差。”   “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低贱,服务员工作也是人做的,难道我们就比别人少了 些什么?”徐敏说。   “哎呀,看把你急得,我是说人生的路千万条,可以选择呀,慎重地选择, 不合适了又可以重新选择,是吧?”   刘雪林说:“好了,别斗气了,我看我们是差不多该回去了。走吧!”   她们回到餐厅,就被王班叫住。王班说:“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人影儿,还不 各自回到自己岗位上去做好准备工作。”   她们在王班那充满怒气的眼神下依次走上楼去。   一转眼,刘雪林到正源餐厅工作已有一个多月,刘雪林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 资,加上后半月的奖金,领了一千三百多元。刘雪林算了一下,这一个月加上上 次领的八百元,就挣了两千多元,她想比呆在家里好多了。为什么不早些年出来 呢,如果早些年出来的话,她的存折上也应该有好几万了吧!她有些后悔怎么没 早些年悟到这层道理,让她白白地在家里守住那几亩庄稼地守了几年,结果只是 达到了不饿肚皮,她的大好光阴就这样在庄稼地里白白浪费掉。同村里有那么多 年轻人长年在外,他们不也是在追寻一个梦,让自己的日子好过起来,而不远万 里地东奔西走,村里像她这样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青年人几乎没有了,留下的都 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还有那些不谙世事的正在学校里读书的孩子们。走出家 门,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外面的钱有多好挣,而一年 庄稼地里能出多少钱呢,还一天忙忙碌碌的。她想她终于走出家门,她现在也能 挣钱了,一个月还挣了两千多,实在是幸运。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领到工资的第二天,刘雪林就在计划着一件事。她到了沧源来,一直受到洪 迪先生的关照,帮助,她打算回请一次洪迪先生,就算是感谢洪迪对她的关心照 顾。因为有了洪迪的关照,她才能在这里顺顺利利地呆下去。再过五天,她又该 休假了,于是她就决定这天来完成这件事。   到了放假的这天上午,刘雪林用手机拨通了洪迪先生的电话,洪迪就在电话 那头说:“喂,是雪林呀,这几天里因为工作上有些忙,没给你打电话。你有事 吗?”   “洪先生,你对我的帮助这么大,你请我吃过两次饭了,所以礼尚往来,今 天中午,我要回请一次,请你能赏个脸!”   “好啊,今天我正有空,在什么地方?”   “洪先生,在这个城市里,你是比我熟悉多了,你选个地方吧,只要不在正 源餐厅,也不要在什么星级酒店,可以吗?”   “好,那就在宏发饭店吧!”   “好的,不过我上午还有点事,我们中午十二点准时在宏发饭店会合吧!”   “也许你还找不到地方吧,到时我用车来接你。”   “好!再见!”   刘雪林打完电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上手提包,就出门了。   她先来到前程职介所。她看见仍是那位年轻女性坐在电脑前,不过这次那位 年轻女性没有打字,而且在打游戏,对于这些,都是刘雪林所陌生的,她还在学 校里时,学校根本就没有开设电脑课,她对电脑是一窍不通。   刘雪林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姐。”   那位年轻女性抬起头来,问道:“你有事吗?”   刘雪林说:“请问陈先生在吗?”   “你找陈经理吗?他不在。你是?”   “我是刘雪林,一个月前在你们这里注的册。”   年轻女性在键盘上敲击了一阵,说:“是刘雪林,你不是在正源餐厅做服务 员工作吗?你不满意这个工作?”   “不是,我想再谋一份工作。”   “一人身兼两份工作,你还是头一个。你行吗?”   “不是我,我想再给我丈夫找一份事做。”   “你丈夫?你丈夫现在是干什么的?”   “他现在在家务农,不过,他决定出来打打工,以补贴家用。”   年轻女性递给刘雪林几张职业介绍单,并给她拿了一张表格。   刘雪林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几份单子。年轻女性给她 倒来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单子上介绍了各种各样的职业,有许多都强调了文凭, 至少是高中文凭,可是张平连个初中都没毕业。这单子上介绍了数以百计的职业, 几乎没有一样适合他。看了很久,她终于发现有一项是华神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下 属的一个植物油厂招装卸工,只要有初中文凭就够了。她想,张平有的是力气, 干装卸工也是可以的,工资是八百元,奖金按工作效率计。于是她填了表,文凭 那一栏就给填上了初中。她把表递了进去。   年轻女性将表上所填的资料输入了电脑,然后给刘雪林开了一张介绍信,就 说:“交五十元的注册费,然后你拿着这张介绍信,就可以直接到植物油厂上班 了。地址上面也有。”   刘雪林交了五十元的注册费,把那张介绍信装进手提包,说了声谢谢,就退 了出来。她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才十一点过一刻,于是她就沿着街道一路走去, 像散步一样。   她就想这洪迪先生为什么跟他妻子离婚,是他的原因还是他妻子的原因。按 理说洪先生有钱有势,有身份有地位,连正源餐厅的张总都要买他的面子,她妻 子还有什么不满的,应该不会是心理不平衡吧!贪上这么一个老公,应该是很幸 福的,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选择离婚呢?洪先生会不会因为有钱,又有了女人, 激怒了他妻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总是找不出个理由来想他们为什么离婚。 她又想,洪先生的妻子到底是一相什么人呢?漂亮?善良?贤惠?漂亮的女人, 男人都喜欢,莫非是洪先生的妻子红杏出墙?不大可能。刘雪林认为这是不大可 能的事,洪先生的妻子犯不着这样做!总之,刘雪林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 然。她就想现在的洪迪独身一人,住那大一院房,她不觉得孤单么?他一天那么 忙,为什么不找一个保姆来帮他分担一点家务,管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收拾房 前房后的一些东西,打扫打扫清洁,洗洗衣服之类。   刘雪林一边走一边想,她觉得她印象中的洪迪越来越陌生了,她越来越不明 白洪先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天在想什么,自己仅仅与洪先生在大街上 相遇,就得到洪先生无微不至的关心,帮助?思来想去,她不觉得她的幸运的, 她觉得她是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去了,这一切都在洪先生的安排和掌握之中。她也 觉得自我安慰的是当时她是靠自己的能耐去找的工作,而不是依赖洪先生。   刘雪林都不知道自己竟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只顾往前走。这时,手机铃声又 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又是洪迪打来的,她接上电话,说:“洪先生,你找 我?”   “是啊,你在什么地方?我开车来接你。”   刘雪林前后看了看,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地方,哪条街道,只看到街对面的一 栋大厦上方有“物业大厦”四个红色大字。于是她说:“我在物业大厦附近。”   “好,你在那里别走,我马上开车过来。”   刘雪林才等了两三分钟,洪先生的黑色小汽车就开了过来。   刘雪林坐上车的后排,就说:“洪先生,又劳烦你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你这人怎么这么客气。你越是这么客气,我就越是不习惯。”   “我只是想一次又一次地麻烦你,我就觉得我欠你的更多。”   “算了,你是改不了的,我也说过你好几次了。我帮你,是我看中了你的人 品,你的善良征服了我,当然也有你的漂亮大方。我帮助别人,从来都是不求回 报的,所以我求你以后别说那些客套话。我们这些人哪,人身在外,哪里讲究什 么客套呀,都是挺随意的,你那么客套,在今天看来,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   “对不起,我想你有你的做人的原则,我也有我的无奈,我三番五次地得到 你帮助,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应该得到你的帮助。”   “我也说过啦,我们既是朋友,互相帮助这也是应该的,和你成为朋友,我 心情很好,我乐意有你这么个朋友,难道这也需要理由?”   “有恩必有报。你让我得到这么多恩,而我又无以为报,我心有不安哪!”   “你不需要想那么多,那叫自寻烦恼。有人帮助你,你就应该乐意去接受。 好了,到了。”   车子停下来,刘雪林提上手提包,便和洪先生一起走进了宏发饭店。   一个漂亮的服务员走过来,说:“请问你们几位?”   洪迪伸出两个指头,说:“就我们两个。”   “那就请跟我来。”   刘雪林注意地看着这个服务员,她容貌秀丽端庄,举止文雅,说话细声细语, 身材苗条玲珑,红色上衣,下身蓝色短裙,和他们正源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服大同 小异。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里面的一个小雅间,为他们倒上开水,摆上餐具。刘雪林 看她那动作温文尔雅,有点喜欢这个女孩了。   刘雪林拿过菜单,递给洪迪,说:“洪先生请点菜,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 么。”   洪迪点了两个菜,一个红烧土鸡,一个爆炒鸡丁。他说:“我点了两个菜, 剩下的由你点。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再点一个就行,吃不完是浪费。”   刘雪林就随便点了一个蒸排骨。   服务员拿上菜单就出去了。刘雪林说:“洪先生,说好今天是我请客,所以 你就用不着再掏钱什么的,我知道你是有钱的主,我也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你 不用担心。”   “谁请客谁付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坐在一起开心地吃喝一顿,我 这人朋友也多,与朋友共享欢乐,是我人生的一大乐子。”   服务员端上了他们点的菜,又说:“喝什么酒?”   刘雪林说:“来半斤枸杞酒。”   酒也上来了。刘雪林先给洪迪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说:“洪先生, 请!”两人举起杯,一饮而尽。刘雪林又倒上了酒,说:“洪先生海量,以后我 就每次喝一小口陪你饮酒,但你就要干了每一杯!”   “那怎么行,那就不公平了,要喝,我们就应该一起干,一起喝!”   “我相信洪先生不会跟一个女人为喝酒较上劲儿吧,女人本身就是弱势群体, 喝酒也一样只有甘拜下风。我喝酒是一时兴趣,累了就喝一点,前面两次婄洪先 生喝酒,洪先生也知道,小女子我不胜酒力,所以就请你原谅。第一杯我喝了, 后面的我就慢慢喝。”   “也行,来,吃菜。”洪迪就夹了一块鸡腿放在了刘雪林的碗里。   刘雪林说:“洪先生你也请!”说着,也夹了一块鸡肉放在洪迪的碗里。   洪迪说:“算来你也在这城市里做了一个的月的服务员,你也习惯了城里的 生活,难道你就一直打算做服务员?”   “这工作也是挺好的呀,比我在乡间做庄稼要轻松多了。”   “唉,你的前途无量,凭你的漂亮,你的聪明,你的智慧,要找个更好的工 作,也不是难事,你还可以去做公关小姐呀,去做业务销售呀,也比做服务员强, 你就甘愿一辈子让自己埋没吗?”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哪,而且我已经熟悉了这项工作,我也喜欢这项工 作,每次为顾客服务时,我听顾客说话的当儿,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一个人的价值就体现在他做适合他的工作,而且卓有成效。像你,适合你 的工作很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成绩来的。你不亚于那些已经在岗位上做实绩 的人。比如我公司里吧,有好些人,做起工作来,像老黄牛一样兢兢业业,但就 是缺乏一点智慧,缺乏一点创新精神。你说这些人能做出些什么呢?我不止一次 地想过,让你到我公司来,今天也算是我正式邀请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我也得考虑一下。我这个人就想靠自己的实力去闯一下,来实现自 己的人生价值。”   “你来到我们公司,你照样可以实现你的人生价值,给你一个岗位,你可以 在这个岗位上靠你的实力去闯,去实现你的人生价值。有时光靠自己是要走许多 弯路的,有捷径走当然就会更快地实现你的人生价值。”   “洪先生,你的意见我会慎重考虑的。来,喝酒,你干了这一杯。”刘雪林 喝了一小口,洪迪一口饮干了这一杯。刘雪林又斟上酒。   刘雪林说:“洪先生,先别说我,也说说你自己吧!”   “说我?”洪迪说,“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觉得你还是一个传奇人物!”   “呵呵,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是传奇人物?你倒说说看,我怎么传奇了?”   “你曾经告诉我,你离婚七八年了,一直过独身生活,难道你觉得你身边没 个女人你也习惯?你家里井井有条,你的工作蒸蒸日上,你说你不是传奇人物 吗?”   “别人也为我说过媒,介绍了一些女人给我,可一个也不中,我看不上,她 们没一个有我前妻那般美好,让我如痴如醉过。”   “既然你前妻那么好,你们又为何离婚了呢?”   “唉,一言难尽哪。一直以来,我都把这段不幸婚姻深埋在心底,让它随着 岁月慢慢地消亡,我也不想回忆起这段不幸的婚姻,它只能代表我的过去,只能 给我带来伤感。”   “很对不起,我有时就这么特别好奇,竟然说到了你的伤心事。”   “说又何妨,毕竟是经历过。但我只想往前看,看看前景多美好。”   “你娶不成妻房,但你也总该找一个保姆为你看守家园吧!”   “我也曾经找过,但做过一段时间后,一来我不中意,二来别人做一段时间 后也想出去发展,后来就干脆不找了。工作累了,自己屋前屋后收拾收拾,或者 修剪花枝,这也是一种人生的乐趣,人生又何必太忙碌呢?”   “洪先生是懂生活的人,其实不管怎么生活,只要能开心,能使自己心情愉 快就好。”   “雪林,这一杯酒我回敬你,就为你刚才这句话,也为你能给我这么一个机 会,让我能陪你喝酒,说说话,来,把这一杯干了。”   “好,干杯!”   洪迪拿过洒瓶,就先给刘雪林来倒酒。刘雪林摆摆手说:“洪先生,你得原 谅我,我若是喝酒,今天下午就回不了家了!我们只有两天假。”   “也好,随意。”   “我就以茶代酒陪洪先生喝酒了。”刘雪林举起茶杯,和洪先生碰了一下杯, 喝了一小口。“来,吃菜,请!”   “请!”   吃完饭一结账,共一百三十元。刘雪林付了账,就和洪先生一起走出饭店。   洪先生说:“你要回去,我叫我的司机送一下你!”   “别,洪先生,我自己搭车回去。”   洪迪只管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又一辆黑色小汽车开过来。洪 迪对他说:“小赵,你送送刘雪林,她要回去一下。”   刘雪林说:“洪先生,这怎么可以呢?”   “可以的,可以的,坐上去,相信我的司机技术是一流的。”   “不是不相信你的司机的技术,专为我跑一趟,不好吧!”   “坐上去,没什么不好的。”   刘雪林只好坐上车,向洪迪摆摆手,车子一溜烟就走了。   洪迪望着车子,心里感到一种幸福。刘雪林年轻,美丽,善良,很有主见, 是个不简单的女子,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终有一天刘雪林会投入到自己的 怀抱。他笑了笑,坐上自己的车子,开车回公司了。   车子到了村边的路口,刘雪林就叫司机停下来,说:“还有一段小路,我走 过去就行了,谢谢!”   司机倒转车就开走了。   刘雪林走上小路,一下子就感到一种亲切,这条路是她从小一直走到现在, 走了三十年,可现在的这种感觉是在以往没有的,仿佛她已离家十年八年之后才 又踏上故乡的土地。这条路哪是上坡,哪是下坎,路两旁的田地哪一块是谁家的, 路旁有些什么树,有哪些人家,她可以说都是了如指掌,三十年走过这条路,路 还是这条路,可她自己人生之路就要发生重大的转折,她就要从这条路走出去了。   不多时,刘雪林就来到自家的房屋。门上依然上着锁,她不知道张平到哪儿 去了,是不是又上街打牌去了,她在院坝里立了片刻,又走出去,她想到对面的 任大发家去看看,她知道张平和那个光棍汉任大发好得穿一条裤子,却不料任大 发门上也是上着锁。她想八成是一起上街打牌去了。   她就往镇上走去,她要看看张平是不是在镇上打牌,一来她也好久没有赶过 场了。   小镇不小,除了几条新修大街修的是水泥路面外,其余的街道还保持着旧模 旧样,门面一家比一家装修得豪华,但房顶檐口却几乎快要掉下瓦来。两边的货 摊也是一个接一个,把街面都占了大半边。这天不逢场,刘雪林只记得像这些老 街,一旦逢场,就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她不明白明知拥挤不堪,但还有这 么多人不断地向这些街道挤过来。镇上治理过几回,治理过后又是如此。   “刘雪林!”从旁边传来叫她的声音。   刘雪林转过身一看:“怎么是你呀,好久不见,音信全无 ,你死到哪里去 了。”就走过去拉她的手。   原来是她的同学黄小莉,从小学一直到初中,高中,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是同 桌,是她的死党,比姐妹还亲。高中毕业后双双落榜,便各奔东西,没想到十余 年不相见了。   “怎么,在这里碰着,还奇怪吧!”   “是有点奇怪,你高中毕业就杳无音信,我好几次到你家里去找你,每次碰 不到你,你妈只说你去打工了,她只说你在广州,在深圳,在上海,她就是不肯 告诉我你在哪儿打工,也不告诉我具体地址。”   “我妈那个人就是那样,古怪得很!”   “哪是古怪嘛,分明是怕我去把你骗了,拐去卖了。”   “你这人没变,嘴倒厉害了。”两个人扭作一团,笑作一团,然后又松开来, 手还是拉着手。   “我妈她没为难你吧!”   “为难倒是没有,只不过有点不近人情,我们老同学了她还不相信我。说真 的,她就是怕我把你拐跑了,她就失去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宝贝女儿。”   黄小莉又在刘雪林的背后掐了一下。“看你还敢说?我妈没那么可恶吧?”   “只说说而已,别当真。”   “走,到我店里去坐坐!”   刘雪林和黄小莉一同走进一个服装店。   刘雪林说:“你什么时候做起服装生意来了?”   “才开张的,开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我怎么没看见你呢?开张也不通知我一声!”   “其实我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自己挂挂红而已,悄悄地开了这个门面。”   “你在外面打了几年工?都到了哪些地方。做什么工作?”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啊!”   “是吗?那我就要审审你,老同学嘛,关心一下,不可以吗?”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谢什么,衣服送我一套?快说。”   “广东,上海,深圳都去过。打了十年工,现在回想起来,世面是见了不少, 但总觉得没有在家乡踏实。所以我不打算出去了,在家里开个店,赚点钱过一辈 子算了。”   “你还挺现实的嘛,按理说,你打了十年工,也该找了不少钱了吧?”   “老同学了,给你透个底儿,钱我是有了几十万了。不过呢,趁着年轻,再 大干一场,我还准备再租几个门面,把生意做大一些,再开一个网吧,那个好经 营,又好赚钱。到时候,我请你来帮我,工资绝对优厚,我挣到钱了,还少得了 你一份吗?”   “恭喜你,作为老同学我为你高兴,也祝愿你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谢谢,哦,对了,你没有出去混过吗?”   “没有,一直呆在家里,我这个人胆识小了一些,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敢闯敢 干的人。”   “嗨,我们也够呛的,钱是挣到了,但日子不好过呀,时常都在为生计奔波。 累了,不想出去了。”   刘雪林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告辞:“小莉,你慢慢忙啊,我走了。”   “有时间或赶场就过来坐坐。再见!”   刘雪林来到老年文化活动中心,这是张平常常来打牌的地方,她走进去一看, 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张平也没有了人影,她问张宏发:“张叔,我们家张平今天 来没有?”   “你们怎么没有一起来赶场?他刚走,和老任一块儿。嘿,张平今天手气真 好,又赢了一百多,我叫他办一个招待,他却呼哨一声,走了。”说完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露出了稀稀疏疏的几颗黑牙来。   刘雪林一转身,走出茶馆,走上回家的路。   一到家,刘雪林看见张平正坐在儿子张成身边,看儿子写作业,她心里一下 热起来,没想到张平现在不再像以前那样浪了,还知道一早回来关心儿子。要是 在以前,他才不会这么一早就回来,也不会有这个耐心呢,什么都甩给她去做, 自己什么也不关心。   她走过去,叫了声:“张平!”   张平站起身来:“雪林,你回来了!”   张成也站起来,抱住刘雪林的腿,喊道:“妈妈,妈妈,你怎么才回来,想 死我了。”   刘雪林俯下身,抱起儿子,说:“成儿,妈妈也想你呀!你在家有没有听话? 写作业,可要认真写,有没有贪玩?”   “没有,每天爸爸一早就回来等我写作业。”   刘雪林看了一眼张平,说:“你现在好关心咱们的儿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的。”   “以前怎么啦,”张平说,“以前我在心里特别关心咱们的儿子,有你的关 心就够了,现在不一样,你不在家,我就只有在行动上多关心自己的孩子喽。”   “你以前能这样就好了。”刘雪林就进屋收拾屋子去了,洗衣服,做清洁, 做饭,忙了大半天。   张平在成儿了做完作业后,就和孩子一起玩着游戏。   刘雪林想,一家人要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享受着天伦之乐,就好了。看着 张平和孩子开心地玩着,心里就别样的高兴。   “来,吃饭,张平,成儿。”   一家围在桌前。张平说:“好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上你做的饭菜了。 来咱们喝一杯。”张平拿出一瓶酒,倒了两杯,他和刘雪林一人一杯。三个人边 吃边喝酒。   刘雪林说:“张平,我不在家,你要勤快一点,饭要吃好,不要饿着了,要 休息好,不要熬夜打牌,啊!”   “没有你在身边,我实在不习惯,这个家没有了个女人还叫家吗?”   “傻瓜,这不是我们的家是什么?我们要吃要穿要用,总得要有钱,有钱就 得先找钱,我还是不想出去的。今天回来,我看到你和孩子那样开心地玩,我心 里也是无比的开心,我算了算,这个月工资领了一千,奖金前后领了一千,这一 个月里就挣了两千多,这一个月就可以存下两千,一年是多少,两万多。”   “有钱没钱照样过日子,一样的潇洒!我真不想让你再出去,孩子也还小, 需要你的关心。”   “话不是这样说,有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真的到用钱的时候,我们没 钱怎么办?”刘雪林抿了一口酒,说,“我已经给你谋到了一份工作。明天咱们 就可以一块儿去。是一家植物油厂的装卸工,工资八百元,奖金按工作效率计。”   “是吗,我要真的也走了,这家怎么办?”   “我们出去能挣到钱,总比没用的好。孩子可以跟着咱爸妈,今年的庄稼就 请人做算了。让咱爸来给我们守屋,这样家也顾及到了,我们俩在外面也可以挣 到钱,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呆在家里,我们结婚几年了,你看我们存下了多少钱。你合计 合计,看是呆在家里好呢,还是我们一起出去打拼几年?”   “好,我们喝酒,我们可以再考虑考虑。”   “畏首畏尾,也成不了什么事。有一句话不是说得好吗,撑死胆大的,饿死 胆小的,我们以前就胆小了些。再说,村里的年轻人有几个人还待在家里,都出 去了。我这一个月不是轻轻松松就挣回了两千多元,何必还在家里受累呢?”   “那好,我们明天出去混混再说。”   张成听了张平和刘雪林的对话,说:“你们都要出去,都不要我了。”说完 呜呜地哭了。   刘雪林一把抱起孩子,把孩子抱在怀里,说:“成儿,不是爸爸妈妈不要你, 爸爸妈妈要出去挣钱,挣到钱才能给你买新衣服,挣到钱才给你交得起学费,要 是你以后考上大学,没钱你也读不成,是不是?”   “我不要钱,我只要爸爸妈妈。”   “成儿,爸爸妈妈隔几天就会回来看你,爸爸妈妈也很想你的,但是在屋里 陪着你,哪里有钱呢,没钱我们就要饿肚皮了。你看妈妈出去一个月就挣了两千 块钱。下次回来给成儿买些玩具,买些好吃的,行吗?”   张成噔着大眼睛,望着刘雪林,刘雪林给他点点头,他又望望张平,张平也 给他点点头。   刘雪林说:“那我们成儿在家里要乖乖的哦。爷爷也很爱成儿的,爷爷带成 儿,可以吗?”   张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张平夫妻就把张平和家里的一切托付给张成的爷爷,就告别了家乡, 双双来到了城里。   刘雪林先带着张平来到她工作的正源餐厅,走进自己的寝室,她让张平坐一 会儿,给张平倒了一杯开水,就坐下给张平讲述了她来市里闯荡一个月的经历。 但她没有讲有关得到洪迪先生的帮助的事。   张平说:“你那个妹妹肯定是个千金小姐,受不得苦的,这个工作并不累, 她可能受不了侍候别人而喜欢别人来侍候她。她衣服都穿的是千多元一件的,还 干得了这个?”   刘雪林说:“你以前不也是一样吗,家里大小事你管了多少,还不是老娘我 一手把这个家撑起来的。”   “你怎么说她又扯上我来了。我以前是不好,这一个月里,我算是体验到了 你的辛苦,所以我思考了一个月,反思了一个月,自责了一个月,以前算我不懂 事,现在我懂了。”   “现在才懂事?你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早该醒醒了,还是什么当家人, 连我这个女人都不如,我嫁给你,我不勤快点,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也没那么严重吧。”张平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说,“我看这城里人住 的房屋还特讲究呢。”   “现在乡间也有好多有钱人家修房造屋也学会了讲究,不比城里差。如果说 我们早些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修起了新房。我们以后修房子也照样可以修得讲 究些。”   “那是太遥远的事。对了,走吧,我还是先去单位看看吧!”   “看把你急的,走吧!”   两个人走出了餐厅。刘雪林拦了一辆出租。张平说:“看不出吧,一个月的 时间你就像城里人了,连路都走不惯了。”   “说什么呀,我下午还要赶回来上班呢。”   上了出租车,刘雪林说:“到华神植物油厂。”   张平说:“坐这小车我还是头一回,有车坐那是有钱人享受的,我这个庄稼 汉还有点坐不惯呢!”   刘雪林说:“你不要胡乱说话,要不然别人会看扁你的。到了厂里,你也不 要把自己看得那么低贱,昂起头,挺起胸,好好干。”   “说实在的,这上班要准点到班,我也不知道我习不习惯呢?”   “你做一段时间就会习惯的。我不也一样,慢慢适应了就对了。”   到了植物油厂,他们来到厂长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刘 雪林上前问道:“请问你们厂长在吗?”   “我是厂长秘书,姓史,你们找厂长何事?”   刘雪林递上介绍信。史秘书看了那张介绍信,抬起头来打量了眼前这位美丽 的女人,说:“你吃得了这苦?”   “不是,我丈夫叫张平,是他。张平,过来。”张平应声走了过去。   史秘书说:“哦,我还以为是你呢。这种粗活分明是男人才干得了的。张平, 我看你是干活的料,中。每天工作八至十个小时,工资八百,奖金另计。如果没 意见的话,就暂住下来,明天早上开始上班。你们跟我来。”   刘雪林和张平跟在史秘书身后,穿过几个车间,再往左就是生活区。史秘书 把他们带到一个小房间,说:“这间房就是你的寝室了。”说完史秘书就走了。   他们进了屋,看了看这房间。房间只有十来平方米,一张桌子,一张床,床 上的被褥都已经有一股恶臭。地面很脏,而且已经出现了大坑小坑。墙壁只简单 地用石灰浆了一下。   刘雪林说:“这个厂简直太坑害这些工人了,待会儿我去找那个史秘书,这 还是不是人住的地方,让他也来睡这样的房子。”   张平说:“还没有我们乡里的房子住得舒服。你们那个餐厅还算有些像样, 给你们住的条件多好。算了,我只有将就住下。”   “张平,真难为你了,你可要保重你的身子。”说着,刘雪林就开始打扫房 间,她先把被褥拿出去,晾在一根绳子上,把床上的全部东西都搬了出去,然后 她叫张平把桌子也抬出去了。她就开始打扫地面的清洁。打扫完毕后,她又打点 水把桌子,床,窗台给抹得干干净净的,再把桌子抬进了屋,她告诉张平在天黑 之间把被褥这些东西收回屋,铺在床上就可能睡了。   刘雪林临走时对张平说:“有事打电话到我寝室里,不过晚上十一二点我才 下班,早上八点半前我也在寝室里,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上班。”   张平说:“小心点,注意安全。”   刘雪林给张平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就走出去了。刘雪林走了一段路后, 回过头一看,张平跟在她身后,刘雪林说:“干吗跟着我,回去休息一下。”   “我来送你,我把你送出厂门口。”   “上班了,记住不要迟到,按时上下班,不要饿着了。”   “记住了,你也一样,再见!”   刘雪林回到寝室里,从衣橱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娟在省城的电话号码,可 是仍然没有人接。刘雪林躺在床上,心想这李娟到底在哪里呢,这个号码会不会 有误。于是她又给李娟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还是李娟的父亲,她问李娟 回来没有,有没有她这几天的消息。李娟父亲说,李娟在昨天还打了一个电话回 家,只不过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其他也没有说什么了。刘雪林又问上次说的那 个电话号码拨了几次都不通,忙问是不是有误,接着又对了一下电话号码,一个 数字都没有错。刘雪林想这李娟为什么不接电话呢,她到底想得开还是想不开, 打个电话,当姐姐的也好劝劝她,给她一点安慰。可现在居然电话也打不通。到 底是什么原因?她跟她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都不接电话,都在气头子上? 李娟可是个性情中人。刘雪林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干脆就上班去了, 不再想这些想不出个所以然的烦恼的问题。   刘雪林走下楼时,王班叫住了她。王班告诉了她一件事,五一节快到了,市 里要庆祝,餐饮业要准备一个节目,正源餐厅要抽调两个人去排练节目,张总点 名要刘雪林和金欢欢参加。本来是说要李娟上的,可李娟走了,就换上了金欢欢, 每天上午九点到十点半在市少年宫排练,那儿有一个舞蹈老师在指导。王班交待 完就走了。   刘雪林想,是不是李娟走了,用她来换的人,话说得好听。她算算时间,离 五一都还有八天,排练节目也非一朝一夕,几天时间行吗?她又转念一想,行与 不行,也不是她管得了的事,她是咸老婆子淡操心,算了,上班去。   这一天来餐厅吃饭的人特别多,是她上班以来最多的一天了,她几乎一直没 空闲过,不仅要管孔雀阁的顾客的服务,她有时也还帮其他的姐妹跑跑腿。服务 员显得都有些吃紧,个个都在忙着,小跑着,一丝一毫的空闲都没有。单就孔雀 阁雅间,这一天来了十桌客人,接二连三地来,下午几乎都没空闲过。   十二点半了,刘雪林终于捱过最后一桌客人散席,她收拾打扫了房间,才拖 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寝室。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来了,她以为是张平打来的, 她拿起话筒,却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她问:“喂,哪位?”   电话那头说:“姐是贵人多忘事呀,连妹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哎呀是你呀,李娟妹子,我总算等到了你的回音了。”   “你今天忙吗?先头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接!”   “今天是有点忙,我刚刚才下班回来。你在省城好吗?”   “我哪有在省城啊,我现在在上海。我和男朋友早分手了。”   “分手?好好的干嘛分手了呢?怎么回事嘛?”   “那天晚上我就到了省城,他非要我陪他,你说我心里头的创伤还一阵阵的 痛呢,我就给他讲了我被强奸的事,没想到我看走了眼,他居然不要我了,我一 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到,我哭了一个晚上,我一个人跑到府南河边,想结束我年轻 的生命,我哪还有希望呀,可我跳不下去,我想我爸妈呀,我想我还有一哥呀, 我还有一个结识不久的好姐姐呀!我跳不下去了。”   “傻丫头,你让姐姐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电话都打烂了,都找不到你。现 在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才有所安定下来呢!”   “我第二天打了个电话回家,我说我又出去了,到上海,到广州,我爸爸妈 妈又把我臭骂了一顿,可我还是出来了。”   “妹妹凡事往开处想,其实也没什么的,就当你的人生又经历了一次挫折, 我相信妹妹你是坚强的,相信你有足够的承受挫折的能力。你能看得开,你能平 安无事,姐睡觉就睡得安稳了。”   “谢谢姐的挂念。你想不想出来,做服务员工作也没什么出息,有机会你也 出来,我们姐妹在一起的日子我十分地怀念,我还想和姐一起打拼。”   “以后再说吧,我想通了,你就帮我找份事做。对了,你的奖金加工资给你 领了一千二百五十元,还有你的衣服,是给你寄去,还是送到你家里?”   “莫非姐看不上我的那几件衣服?我说送给姐姐留作纪念,姐妹一场,你还 那么小气。至于工资,你先帮我存着,我现在也没有具体地址,也没法寄的。”   “姐要劝你一句,以后你可要谨慎一点,不要轻易相信他人的花言巧语。”   “你放心吧,我知道了。好了,很晚了,晚安!”   “晚安!”刘雪林看看时间,这个电话打了半个多钟头。她实在没想到李娟 一连遭遇这么多变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受得了的。从电话里,刘雪林没听出她 有丝毫的沉痛,人生能做到像李娟这样,能承受一切生活压力,能经受住挫折的 考验,已是很不容易。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也好,患难才见真情,李娟遭遇他 人轮奸,她男朋友也不给予安慰,不给予爱护,是跟那种人面兽心差不多了,李 娟也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个男朋友,早分手了也好。虽然电话里听不出李娟内 心有多痛,但生活中的她能不能很快地走出阴影,恢复正常人的心态。刘雪林很 想李娟能回到她的身边,她好想拥抱她一下。   刘雪林刚睁开眼睛,金欢欢就在门口叫起来了:“刘姐,你还没起来啊!”   她迅速穿衣起床,拉开门,让金欢欢进屋来。金欢欢就像小鸟一样,一进来 ,这屋里就开始有了一点生气。   刘雪林说:“你这个小鬼,还是一天没大没小的,当心嫁不出去。”   “什么嫁不出去,我男朋友都有了,这还是我的第四任男朋友了。”   “第四任?”刘雪林听了,笑了起来,“说不定还有第五任,第六任等着排 队呢,到头来一个个都被你‘辞退’了。不,是被别人甩了。”   “当然是我‘辞退’他们了。”   “那没有合适的人接班又怎样?”   “那怎么可能呢,你相不相信我五一过后就结婚?”   “不相信,像你这种疯丫头,谁敢要,娶到身边,是不是颗定时炸弹也还说 不清。”   “嗬,喜欢我的人多着呢,起码一个团的兵力,我当然要一一筛选了。”   “奉劝你一句啊,筛选可要谨慎,要选那种在你痛苦时真正能给你抚慰,在 你失落时真正能给你力量的男人才可靠。有的人喜欢你的青春,有的人喜欢你的 活力,有的人喜欢你的漂亮,一旦你有什么事,他就一走了之的人绝对不可靠, 那样只会让你更痛苦。”   “快一点,刘姐,拜托了,车子在下边等我们呢。”   她们来到少年宫,就差她们两个了。金欢欢冲刘雪林吐吐舌头,刘雪林只是 笑笑。   刘雪林看去,已经来了十几个女孩,她们个个都是标志的美人,但她比较自 信,自己与她们比起来并不逊色。走在美女当中,刘雪林觉得是一种幸福,心里 是十分的愉悦,难怪男人们都钟情于漂亮的女人,就是看看也赏心悦目。   刘雪林和金欢欢走进人群,刘雪林说:“大家好!”这一群女孩也都向她们 点点头。   指导她们排练节目的是少年宫一位资深舞蹈老师,也是一位年轻女性,年龄 和刘雪林差不多,一张瓜子脸,玲珑秀气,身材苗条,腿细长,让这一群女孩看 了羡慕不已。   老师先让她们排成一列,高的站中间,两边依次按高矮对称排列。她说: “我们将在一起互相学习七八天,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合作。我姓贺,大家就叫我 贺老师。”   于是贺老师就讲了要编的这个舞蹈节目的内容和风格。这是一个民族舞蹈。 刘雪林因为她的漂亮中又有一种成熟美,气质不一般,被选为中心人物。   贺老师讲完后,就给她们定位,编排动作。   一两个小时一会儿就结束了。刘雪林和金欢欢一起打出租回到餐厅。   一连几天,刘雪林和金欢欢上午排练节目,中午就开始上班。节目排练的进 展也相当的快,个个因为排练节目,身子变得轻盈了许多似的。   刘雪林又多认识了几个姐妹,她们都比刘雪林年轻好几岁,刘雪林走在她们 中间嘻嘻哈哈的,反而觉得自己越来越年轻漂亮了,她想在城里生活,没有庄稼 地里农活拖累,多好,没事就找乐子,成天生活在愉快的心情中。她也想她现在 算半个城里人了,她要做城里人了,想着这些,刘雪林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天晚上刚下班,刘雪林一进寝室就听见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着,她拿起话筒 一听,原来是张平给她打来的,张平在电话里头说:“雪林,这儿太累了,一天 累到头,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我都快吃不消了。”刘雪林一听,心里就犯了嘀咕, 说:“张平,你忍着点,习惯了就好了,生活上不要亏了自己,啊,什么事都是 慢慢习惯的。你想想一个月后你就可以领工资和奖金时,那多好,你付出了总会 有收获的。”   “你这几天有空吗?”   “哎呀,我们每天上午要去少年宫排练节目,然后回来上班,一直上到深夜, 怎么啦?你每天打个电话过来,我们可以说说话的。”   “排练节目,干吗呢?”   “五一节快到了,市里要隆重庆祝,餐饮业抽调了十多个人排练节目,我们 餐厅就抽调了两个。”   “你还成了名人了,什么事你都揽着。”   “不是我要揽着,是单位上安排的。”   “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你放心吧,倒是你要注意多休息,晚上早点睡,好了,晚安!”   “晚安!”   且说张平来到植物油厂上班几天来,人都累得黑瘦黑瘦的了,他的工作就是 扛包,搬运菜籽,油桶什么的。一袋菜籽一百多斤,每天大约搬运一百余袋,上 车下车,或是从库里搬进搬出的。厂里的搬运工共有十多个,由于生产线上扩大 了规模,搬运工人手显得吃紧。油桶都是两百斤重的,都是两个人抬运。不过厂 里的伙食也办得不错。活动量增加了,张平每天饭量也增加了,有时觉得有使不 完的劲和,有时就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在特别累的时候,他就很怀念在家过的 自由自在的生活,早上可以迟一些起床,空了邀约任大发去打打牌,他这时就想, 不知这刘雪林脑子里是咋个想的,硬是要找钱才过得了日子么,以前的日子不是 照样过了么,他又开始恨起刘雪林把他叫出来找事做,找累受了。   下班后,张平吃过饭,躺在床上,时间还早,他觉得这个日子百无聊赖。于 是他躺了几分钟后又到隔壁屋里去看看。   他的隔壁住的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名叫江先科。   张平进得屋来,打个招呼:“老江,在干什么呢?”   江先科正躺在床上睡觉,见张平进来,就从床上坐起来,说:“老张,坐。”   “哎呀,这个日子难打发呀。”张平说,“老江,你大概已在这儿干了很长 时间了吧?”   “也不长,就半年多时间。”   “你都干了这么长时间,每天下班回来就躺在床上,你不觉得无聊吗?”   “那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厂只有这个条件。据说马上就要为职工修公寓房子 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住上新宿舍了。”   “住上新宿舍又有什么意思呢?每天面对天花板,面对冰冷的墙壁,又能怎 样呢?我看,我们每天累得筋疲力尽的,一回到宿舍就有无聊等着你,这简直是 受罪。”   “老张,你也太偏激了吧,我们为什么要走出家门,跑到外面来闯荡,不就 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挣钱!”江先科顿了顿,又说,“只要能挣到钱,再苦再 累也值啊!谁叫我们读书时不用心呢,一没技术二没文凭,我们只有一身力气, 靠力气吃饭,靠力气挣钱。”   张平摸出烟,递给江先科一支,自己点上一支,他说:“老江,你真会想, 可我这个人天生的懒散,我就想我们下苦力挣钱,活儿这么累,一个月才给我们 八百元的工资,这是不是太亏了呢,我老婆在城里做事,一个月都可挣两千来块 钱,我还听说有的人出去一个月四五千的收入,为什么我们就只挣那么一点可怜 的钱呢?想起我前些日子打牌,手气好些,一天赢他一两百那是常事。”   “工资是少点,但奖金多呀,情况好点的话,一个月奖金可以领到一千多块 钱,但你要懒散,恐怕奖金就会少得可怜。我常想,我们出来做事,就是冲着钱 而来的,当然做事,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做。”   “那也得要休息呀,休息时约几个人来打打牌,怎么样?”   “我对打牌不感兴趣,有时上街去买本杂志来看看,我以为比打牌强吧,还 可以增长一些见识。”   “你是个不懂生活的人。”   “管他呢,你可以去找滕冰洋,他可是常找人打牌,但一直没找到。”   “滕冰洋?你是说那个胖子,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个?”   “不是他还是谁呀!怎么你连他也不认识?”   “我才来几天,还认不到几个人。”张平就出门去了。   滕冰洋住在这一排房子的背面,体重一百七十多斤,力气大,他扛包比别人 都轻松,饭量也大得惊人,要吃一般人的两份还多。他曾夸过海口,喝啤酒喝过 三十几瓶。大家戏说他可能找不到媳妇,一般女人看他那块头都吓跑了,生怕被 他压成肉饼了。他说那哪可能呢,他的妻子乖巧伶俐,才八十多斤,刚好他的一 半。别人又说,你咋个不匀点寸斤给你的媳妇?他说那哪匀得了呢,要我命呢。 滕冰洋也喜欢打牌,找了好几天,大家都觉得平时工作挺累的,不想再去找累受, 打牌坐着累,精神也累,何况辛辛苦苦找点钱,输了就一万个划不来。   滕冰洋没想到居然有人来主动邀他打牌。来邀他打牌的是才来厂子里上班不 久的张平。于是两人相邀出去了。   第一天晚上他们出去熬了个通宵,两人手气还旺,滕冰洋赢了一百多,张平 也赢了几十元。第二天打包时,张平显得有些吃力,滕冰洋就拉着他,一手帮他 使劲撑着。   中午回到寝室里,张平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半下午,挨了工头一顿批评, 并记上了旷工两个小时。到了晚上,两人又出去打,就熬到半夜,两人又偷偷溜 回厂里。   一连几天,张平手气都还顺,就是天天要挨批评。张平心里就窝着一团火。 他想老子累得腰酸背痛的还要挨骂,倒了他八辈子霉。想归想,还得做下去。   终于有一天,工头看他懒洋洋的,又开始数落他:“张平,你没来几天,你 就这样没精神似的,小心这个月奖金没了。”   张平不吱声。   工头又说:“张平,你不做你就走人,别赖在窝边占地方。”   张平把扛着的包甩在工头脚下,说:“你以为这个好扛啊,你来试试看,老 子累得没命了,你还一天说三道四的,老子不干你这个行不行?”   工头也不示弱:“不干你就给我滚,没见你这熊样,又想挣钱又不卖力做事, 天上掉馅饼啊?”   张平拉开架式就想给工头一点厉害尝尝,滕冰洋忙过来把他拉开,笑着对工 头说:“对不起,他这几天遇到了些不顺心的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滕冰洋对张平说:“你这是咋啦,你跟他过意不去,最后谁吃亏?”   张平拍拍两手,满脸怒气未消,他说:“老子还不想干了,他以为他是谁? 他以为这个厂子是他的,哼!”   “你咋个不讲理,你在这做事,你就得服从,你以为那钱是那么好挣的?”   张平不说话了,和滕冰洋继续干起来。   就在五一前两天的晚上,张平和滕冰洋又一同出去打牌,这一次不仅输了钱, 还为了一点口角和别人打架,所幸滕冰洋保护他,其中一个人被滕冰洋打断了腿。 尔后,滕冰洋和张平一起跑出来,又不敢回厂,就跑到附近的一片树林里躲起来, 直到凌晨五点过才溜回了厂里。   天亮过后,就有七八个人到厂里来找人,不顾门卫的阻拦,把门卫一踢倒在 地,那七八个人就在厂里肆意捣乱,叫嚣说找不到滕冰洋和张平就不出厂子大门。 厂里有好事者打了110报警。就在滕冰洋出来和那一群人正干上时,警察就到了, 带走了所有闹事的人。   因为这次事件,厂里就对张平和滕冰洋作了开除处理。   市上五一文艺演出在滨江大剧院隆重上演,市上的领导都观看了文艺演出。 刘雪林他们的舞蹈作为压轴戏放在最后一个,结果这个节目掀起了整台演出的高 潮。演出结束了,市上领导就上台和这些演员们亲切握手。刘雪林是这个节目的 中心演员,市上领导不仅和她握手,有几位领导还上前拥抱了她。   马市长走在第二位,他来到刘雪林面前时,刚握着手,就指着她说:“你是 ——”   刘雪林一眼就认出了马市长,她说:“马市长,我是正源餐厅的服务员,叫 刘雪林。”   “哦,我想起来了,那次在正源餐厅吃饭时,就是你,是吧!”马市长就伸 开双臂,拥抱了刘雪林。   刘雪林回到餐厅时,张总就召唤了她和金欢欢,她们来到三楼张总的办公室, 张总正等着她们。张总说:“你们出色的演出,为我市餐饮业争得了荣誉,你们 的表演,更是展现了我们餐饮业的风采。尤其是刘雪林,你更出色,所以,餐厅 总部决定对你们嘉奖。”说着,张总就一人递给他们一个信封。   刘雪林没想到张总会对她们特别嘉奖,内心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 儿地点头,说:“谢谢张总,谢谢张总!”   晚上回到寝室里,她把钱数了又数,崭新的十张百元大钞。刘雪林想来到市 里不多久,好运也像这个城里的汽车一样接二连三地光顾着她,让她不时有惊喜 出现,让她时时有好心情。她想要是张平能看到这些,说不定也会为他高兴的。 有了钱,这个五一就可以回去看成儿了,就可以给他买新衣服了,买些玩具了。 她想,再给成儿爷爷婆婆、外公外婆买点什么,回去孝敬几位老人家,让他们在 家里安心地过日子。张平怎么连日来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五一节到了,他们也 大概要放几天假吧,自己虽然只有两天假,她想也足够了,餐饮业在五一节生意 最火爆了。她决定明天去看看张平。   这时,刘雪林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知道是洪迪找过来的,她 接通了电话,说:“洪先生,你好!”   “雪林啊,电视里刚刚播放完五一文艺演出的节目,我看到了你了,我都不 敢相信在台上的你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你可是在这个舞台上占尽了风流,我 为你高兴!”   “谢谢洪先生,我想没有你当初的关照,我也没有今天的这个好日子,我再 次谢谢你!”   “没什么,不要老是说谢谢的。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请问洪先生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只是高兴,请你吃顿饭,我们大概又有好几天没在一起吃饭 了。”   “好的,洪先生的邀请,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参加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十点钟我准时来接你!晚安!”   “晚安!”   刘雪林放下手机,她想十点钟还来得及,先去看看张平。   金欢欢在这时唱着歌蹦跳着进来了。“刘姐啊,你又在打电话呀,是跟老情 人说话吧,甜言蜜语的。”   “你这个疯丫头,没大没小的,说话也不积点口德。”   “刘姐,你今天简直是风光无限啊,你看,那些领导们对你就是不一样啊, 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大家都羡慕死了。”   “这也没什么,其实是大伙儿的功劳,只是我的角色不同而已。”刘雪林倒 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金欢欢,自己喝了一口水,说,“你今天的表演也不错啊!”   “那才不一样呢,我就觉得最后的掌声基本上都是送给你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恭维别人,讨好卖乖的,以后少说这些啊,我可听起来 剌耳剌耳的。”   “刘姐发话了,小妹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对了,李娟姐姐现在在哪儿?”   “她呀,现在在上海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这几天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了。”   “还是李姐有魄力,说走就走,她必定大有前途的,我们这些想出去都没有 门路。什么时候托李姐在外面给我们也找找事干。”   “你也不想干这个?”   “天天干这个工作,就有一种贱的感觉,侍奉别人,听人使唤,干久了,心 里就不舒服了,我也想另谋一条出路。”   “哎,干什么工作又不是人干的呢。这个社会总得有这个角色,你干了又不 是没少你一份报酬,那有什么?既干了这个工作,首先你就要看得起这个工作, 自己都看不起,那不是作贱自己吗?”   “刘姐,我要有你这心态就好了!”   “你不累啊,很晚了,睡去吧!”   “那我走了,拜拜!”金欢欢走出房门,拉上了门。   屋子里留下了刘雪林一个人,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刘雪林打了一辆出租,赶到了植物油厂 ,她直接来到张平 的宿舍,宿舍门是关着的,她从窗户玻璃望进去,屋子里乱得一团糟。她想这张 平早上起来,怎么也不把床铺收拾一下。她又到厂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张 平的影子。   刘雪林拦住了一个正在往外走的人,说:“这位大哥,请问张平他们在哪儿 做事?”   那人一怔,反问道:“你的张平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妻子。”   “嗨,张平那个臭小子,一天不安心工作,被开除了。”   “你说什么?被开除了?发生了什么事?”   “厂里都知道了这件事。张平和滕冰洋那两个浑球,每晚出去打牌,前天跟 别人打了一架,昨天人家约了一些人到厂里来闹事,要找那两个浑球打架,全被 派出所带走了。那两个浑球因为这事被厂里开除了。”   刘雪林只觉得天悬地转,张平啊张平,你咋个不安心工作呢,你就咋个就不 安分守己呢,你还是改不了你那坏毛病,你打我骂我也就是了,外边的人你惹得 起吗?刘雪林向那人道了谢,退出了厂子。   她仍然打了一辆出租,直接就赶到了派出所。一路上,她越想越气,辛辛苦 苦为他打点事做,他居然惹事生非,现在倒好,坐到派出所里去了,简直丢尽了 人,要是成儿他爷爷知道了,还不气死?成儿知道自己爸爸进了派出所,他又会 怎样想,这对孩子的影响有多不好啊,也幸好是在沧源市这个地方,家里人不知 道,不知道为好,要不然张平也没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到了派出所,刘雪林就到值班室询问昨天抓进来的那几个人当中有没有叫张 平的。一位民警告诉刘雪林,聚众斗殴是严重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需要罚款 和拘留,要待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做处理。刘雪林请求见见张平,民警便带刘雪林 来到关押张平的房间。房间上了锁,刘雪林只能从窗口探视。刘雪林看见这屋子 很小,只一张床,空间小得只能容得下一两个人。刘雪林叫了一声:“张平!” 张平抬走头来看了一眼刘雪林,眼睛闪烁了一下,就又低下了头,坐在木板床上, 任凭刘雪林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也不抬起头来。刘雪林气不打一处来。转身 就走。她问民警可不可以罚点款就放人,民警说没那么简单,至少拘留十五天。 她苦苦哀求民警说,张平他不懂法律,他只是一个农民,初中还不毕业,他才来 市里打工,对城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他也许不习惯按时上下班的生活规律,他犯 了事,希望民警宽大处理。民警告诉她,任何人犯了法都必须依法处理,他表现 好就可以宽大处理,他表现不好,采取抗拒抵制,那就要从重处理。   刘雪林从派出所出来,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降至了零度,她苦心经营的 家,他所深爱的张平,居然一点都不给她争气。她没有打出租,一直在街上走着, 面无表情,街道上所有人都没有去注意刘雪林的那种表情。她走过了一条街又一 条街,她想这茫茫大都市里,她能有什么办法解救出张平。真要罚款,她一个多 月的心血难道就败在张平的手里?她此时又有点恨张平,他为什么不安心做事呢? 难道累得熬不住了吗?身为一个农民,力气是使不完的呀?他为什么要犯事呢?   她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几条街,刘雪林还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 手机铃声响了,是洪迪打来的,他问刘雪林在哪儿,他说她到正源餐厅没找着她?   刘雪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条街叫什么名字,她握住手机,一句话说 不出来。   洪迪又问了一声,刘雪林才看看四周,说这条街有个宏达律师事务所,洪迪 就叫她在这里等着他。   刘雪林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头就放在手上,两眼望着来往 的人群和穿梭的车辆出神。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停在路边的黑色小汽车上下来,她有点麻木,竟然没有站 起来,依然还那么坐着。   洪迪走在跟前,伸出手来拉刘雪林,说:“雪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怎 么面无表情?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刘雪林只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可不可以再在这里坐一会儿?”   洪迪感到刘雪林遭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内心受到的打击也还不小,他说: “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的吗?”   “没有。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让我静一静,可以吗?”   洪迪说:“可以,但也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才能静下来呀!”   “不,我就在这里!”刘雪林说着,又坐了下去。   洪迪就挨着刘雪林身边坐下,眼睛朝着前方看去,朝着刘雪林看的方向看去。 眼前除了人和车外,就是各种建筑物,广告牌,商铺。这个地方是人流车流较多 的地方,除了一个闹字,也还是闹,他不明白刘雪林在这个地方怎么能静下来。   就这样坐了一个钟头,洪迪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他说:“雪林,走吧,先到 我那里去吃饭,吃了饭再说,有什么困难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啊!”   刘雪林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和洪迪一起钻进那辆熟悉的黑色小汽车里。   在洪迪家里,刘雪林和洪迪坐在一块儿吃饭,菜很丰盛,可刘雪林却很少动 一下筷子,洪迪就一直为她夹菜。喝酒的时候,每次举杯,刘雪林都和洪迪碰了 一下杯子,一仰脖子,一口喝干。   洪迪说:“雪林,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不妨直说吧,你一个人扛不了的, 两个人一起扛,应该说可以吧!”   这时的刘雪林因为喝了酒后脸色红润,就跟在舞台上化了妆的刘雪林一样妩 媚动人。在洪迪进一步追问下,她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来。   洪迪说:“原来是这样,没有什么的,不要往心里去,吃了饭,我包把人给 你领回来。来,吃菜,喝酒。”   吃了饭,洪迪又亲自开车载着刘雪林来到城郊派出所,他让刘雪林在车上等 着,就一个人进了派出所。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就见他领着张平出来了。   刘雪林拉开车门,把张平拉进车内,抱着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她看张 平瘦了些,她还要看张平有没有哪个地方被打了,可张平挣脱她的双手。张平说: “洪先生,你能不能好事做到底,把我的朋友滕冰洋也救出来?”   刘雪林说:“你这个人怎么啦,你都自身难保,还管他人干什么,人出来了, 就回去吧!”   洪迪说:“你说那个滕冰洋是吧,他可能要麻烦些,不过,你得让我再想想 办法,我会让他不出两天就会出来的,你放心吧!”   张平说:“也好,那就拜托了。”   刘雪林说:“洪先生,麻烦你把我们送到车站,我们得先回去一趟,我的假 期只有两天,明天上午又得上班。”   “这么快就回去呀,不过去再坐会儿,为你老公压压惊。”   “不了,我们得回去,时间很紧,五一假餐厅人员紧张。我明天一早还得赶 回来呢。”   “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洪先生,你也有你的事,就不再麻烦你了,你送我们去车站就行了。”   “那好。”   一路上,张平没说一句话,刘雪林给他说了几句,也不再说话了,刘雪林就 这么一直保持着沉默。   回到了家,刘雪林把这次领的一千块钱给了成儿他爷爷五百,剩下的交在了 张平的手里。刘雪林煮好了饭,请成儿的爷爷婆婆一起吃。刘雪林没有向两位老 人讲张平出事的事,她不愿意看到两位老人为张平的事再操心,张平一直到吃完 饭仍是不说一句话。   饭后,送走了爸爸妈妈,在张成儿也睡下之后 ,张平问刘雪林:“那位洪 先生为什么要帮我,而且还用车子送我们?你和他认识多久了?关系发展到了什 么程度?”   刘雪林抬起头看着张平,瘦瘦的脸都变了形,没有了往日的精神,这么久没 听到张平说一句话,这一下居然抛也了几个让她感到可笑的问题,她从张平的眼 神中看来了张平不容质疑的神色。她说:“洪先生是个正派君子,有一次我差点 被车撞倒,就是这位洪先生给了我安慰和帮助……”   “一派胡言!”张平打断了刘雪林的话,就给了刘雪林一记响亮的耳光。   刘雪林被打得眼冒金星,她说:“你疯了唵,你要打我打到什么时候?”   张平又甩了她一耳光,嘴里说着:“我就是疯了,我疯了你就好去找那个洪 先生!”张平一边打一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刘雪林只是左躲右闪,她没想到救了张平,反遭张平一顿好打。   张平打累了,倒头就睡。   刘雪林看着已经熟睡的张平,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床上躺着的就是她的丈夫, 以前张平也打她骂她,都只是象征性的打几下,可这次居然下手狠毒,究竟这是 为了什么?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去打拼,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交了一个朋友, 这有什么错?刘雪林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滴小滴的往下掉,眼泪打 湿了她胸前的衣服,她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   刘雪林一夜没睡,就坐在板凳上,背后靠着墙壁上坐了一宿,想了一宿,也 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天一亮,她就收拾起东西,准备出门,她走的时候,看了 看睡梦中的成儿,俯下身子吻了吻孩子的额角,眼泪又掉下来,掉在孩子的脸颊。 她伸出手为孩子擦去了泪渍,就悄悄地退出了房门,走了出去。   刘雪林回到餐厅,她拼命地工作,同伴中谁有个疏忽,她也主动去帮她做一 些未做好的事,使整个餐厅的服务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因其出色的服务质量,使 得餐厅这个月里的营业额大幅度增长。她成天只做工作上的事,下了班关上房门 倒头就躺在床上睡大觉。她什么也不想说,哪里也不想去玩,也不愿和任何人站 在一起说些无聊的话题。   到了又该领半月奖金时,张总交待了王班,刘雪林工作十分卖力,奖金破例 发一千元。刘雪林领了奖金,居然一点喜悦的心情也没有。   又放了两天假,刘雪林没有了回家的感觉,她知道回去了张平还会给她好脸 色看,也不听她的半点解释,弄不好又是拳脚交加。刘雪林感到伤心透顶了。她 想在她到市里的头一个月里,张平居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得善解人意,变 得通情达理,没想到她一心盘算的路子,这么快就被张平给搅得天昏地暗,张平 又回到了从前,而且还变本加厉地对她。她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这天上午十一点过的时候,刘雪林又接到了洪迪的电话,洪迪叫她过去吃饭,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打了辆出租就过去了。   她再次走进了洪迪的家园,心里多少有些释然,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如 此的心情。   洪迪从屋里走出来,说:“我正说来接你,这么快你就过来了。”   “我想我不再麻烦你了,我自个儿打车过来的。”   “好好,过来就好,以后你要是没地方玩,你就过来,反正我是一个人,聊 聊天,做点好吃的什么的,都可以。”   “好的。”   进了屋,刘雪林坐在沙发上,看着洪迪去倒饮料。洪迪身材魁梧,腰板硬朗, 走起路来精神十足。整个屋子亮堂堂的,气派非凡。刘雪林心中陡然再次生出一 股羡慕的心。她想她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挣得一笔钱,修起这样一套豪华的居室 来,仿佛这命运注定了她就只能有一点羡慕的心思,看见别人优越的生活条件, 自己又无能为力,自己只有徒然叹息。   洪迪端起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刘雪林一杯,然后也坐在沙发上。   “雪林啊,你那丈夫现在又在哪儿上班?”   “上什么班呢,回老家去了,他根本就不适合工作要准时上下班,他不习惯, 所以他只有回老家去种那几亩庄稼地。上次多亏了你才能让他出得来,否则让他 在里面呆上几天,不知他会变得怎样的一个人。我一个女人家在这座城市里是没 有一点办法的。”   “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敢说我可以只手遮天,但在这个城市里也没有我办不 成的事。有困难你尽管来找我。”   “谢谢!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   “谢什么,帮点小忙而已!你丈夫那个朋友叫什么滕冰洋的,我第二天又去 了一趟派出所,把人给取了出来。”   “我可不认识滕冰洋,多半又是他认识的牌友,酒友,八成是赌博上的朋友。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尽交些这些不务正业的朋友,结果他也变得无药可救了。对 了,派出所的民警说要罚款拘留什么的,难道没交罚款他们肯放人?”   “有什么不肯的,给他们拿去一万两万,钱到了人自然就放了出来。”   “这么说这次又让你破费了,我以后挣了钱一定还你。”   “区区一两万元何足挂齿。没什么,就当我们朋友一场,不需要还的。”   “一定要还的,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你这人很固执。”   这时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他们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菜,放在了餐桌上。   刘雪林不解地问:“这是——”   “打个电话,馆子就送来了。来,吃饭。”   于是两人坐上餐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刘雪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心痛,忘 记了自己的烦恼,每一杯酒都陪洪迪痛痛快快的喝下去。直到最后,两个人喝了 一瓶多白酒,刘雪林只感到两眼昏花,头重脚轻,满脸滚烫。   她从餐桌边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卫生间,就吐了许多秽物,又站在镜 子前,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变得陌生了,满 脸绯红,自己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她走出卫生间,洪迪已经收拾好了餐桌上的碗筷,坐在沙发上。   看到她出来,洪迪走过去,问她要不要休息,她只摆摆手,她感到眼前这个 人都不像洪迪了,只睁大眼睛看着洪迪。   洪迪就这么让她看着,他也看着她,心跳得厉害,此时的刘雪林的那张脸蛋 十分俊美,比化妆的刘雪林还要美,还要妩媚。洪迪只感到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刘雪林迈开脚步,想走到沙发上去坐坐,刚迈开脚步,一个趔趄,洪迪急忙 伸出双手,扶住了她。她待站定后,看着洪迪双眼都快要喷出火来了。突然洪迪 把她一下子抱在怀里,一个吻就贴上了她的嘴唇。   刘雪林本能地用手推着洪迪,嘴里说着:“不要!”哪知洪迪用力抱着她, 让她挣扎不开。洪迪的吻深沉,几乎让她窒息,让她的意志瓦解,以至于彻底崩 溃,她不再反抗,两只手无力地下垂着。   洪迪的手游到了胸前,搓揉着的她的胸部,她觉得她已经升起来了,悬浮在 了空中,而且越升越高。洪迪搓揉了一会儿,就开始解开她的衣扣,然后把她的 衣服脱掉。看着她的洁白细腻的肌肤,洪迪感到热血沸腾,简直整个人都快熔化 掉了。刘雪林的肌肤如此之美,让洪迪始料未及。洪迪抚摸着她的肌肤,两眼看 着她的脸,她也睁大了眼睛,望着洪迪。洪迪又解开了她的乳罩,两只乳房就像 小兔一样跳了出来。洪迪逮住了她的乳房,又深情地吻着刘雪林,刘雪林这时也 伸开了双臂拥抱着洪迪。洪迪的吻慢慢地往下移,越过颈部,一直移到了她的胸 部,当洪迪的吻移到了她的乳房时,她开始急速的呻吟起来,她拥抱着洪迪的头, 摸着洪迪的头,用手指梳理着洪迪稀疏的头发,洪迪已有丝丝银发出现。   洪迪把她拥进了卧室,放倒在床上,些时她已睡意朦胧,但洪迪的爱抚又几 乎让她难以入眠。洪迪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整个儿压在了刘雪林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雪林醒来,睁开眼一看,身边正躺着洪迪,洪迪也睁着 眼睛看着她,脸上还带着微笑。   洪迪说:“你醒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刘雪林猛然记起了曾经发生的事,心里又羞又急,有些后悔,难道自己就是 一个随便的女人,她怎么就不知不觉地上了洪迪的床,心里千般无奈万般气恼的 捶击着她的心坎儿。   洪迪见她不说话,问她:“雪林,你怎么啦?”   “洪先生,你满足了吧!”甩下这一句话后,刘雪林就开始穿衣服,然后到 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洪迪也穿好衣服,跟着出来,他说:“雪林,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 开始,你就征服了我,我不得不喜欢上了你!”   “对,你喜欢我,所以你就帮我,难道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我的回报?”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雪林,我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你知道我有丈夫,我是个有夫之妇,你喜欢我又能怎样?”   “不管怎样,我喜欢你这个人是事实,至于其他因素,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我也不想考虑那么多。好啦好啦,别耍小孩子气了。”   洪迪坐过去,挨着刘雪林,用一只手攀上刘雪林的肩,看着刘雪林那张漂亮 的脸蛋。   刘雪林看着茶几上的咖啡杯子,咬着嘴唇,她此时心乱如麻。坐了一会儿, 她便走身告辞。   “别忙,一块儿吃晚饭。”   “对不起,我不饿,我不想吃。”   “那你等一会儿,我送你。”   出得门来,坐上洪迪的车,刘雪林拉开车窗玻璃,让风尽情地吹在自己的脸 上,让自己的头发自然地飘起来。她看见一只鸟儿从树上飞起来,又停歇在一根 电线上。她想,我要是一只鸟儿多好,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回到餐厅,刘雪林给洪迪说声“拜拜”,头也不回地就进了餐厅的大门。洪 迪站在车旁,看着刘雪林的背影,直到消失,他才笑了笑,又钻进车里,开车走 了。   到了晚上,刘雪林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的问题就像蜜蜂嗡嗡嗡地吵得她 睡不着觉。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和张平结婚这么多年来,只有结婚头一年,两口 子恩爱有加,后来的日子,她基本上在张平的眼里人格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她 实实在在地只是张平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这一次来市里找工作,张平给她带来 一线希望,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又重温了结婚头一年的那种恩爱。她想,也许 因为她太漂亮的缘故,村里的人特别是一些男人最爱和她开一些过火的玩笑,这 就让张平心灵变得扭曲。然而她一直忍着他,让着他。可是那种恩爱,那种温情 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没想到这次事故又让张平恢复到了从前那种状态, 反而变本加厉地打她骂她。她感到她们的婚姻出现了裂痕。她又想到因为这件事 会怎样迁怒于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想到这里,刘雪林那心痛呀,犹如万根钢针 在扎着她。她实在找不出她错在哪里。   刘雪林依然坚持每天上班时,拼命的工作,她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提高 服务质量上,凡她服务的顾客她都尽力服好务,从不去计较顾客曾经说过什么, 甚至对她做过什么。有一天,就有一个顾客问她还有哪些服务时,她也不愠不恼, 对顾客永远保持着微笑。那顾客就走过来,说:“你真漂亮!”在她胸部摸了一 把。事后她想起那个顾客时就觉得厌恶,可自己还要对他笑。不对他笑也许他不 会那么放肆。   这几天,刘雪林发现了一种现象,这种现象在乡里,她曾经带着张平在田间 地里转了一圈见识过,总有一些人在她背后指手划脚的,窃窃私语着什么,她转 过头,仍然面带微笑时,那些人就不再说什么了,或者干脆散开了。难道这些人 知道了她家里的一些丑事,不可能吧,她从没透露半句口风,从不在外面讲自己 丈夫什么的。对了,莫不是洪迪,因为她对洪迪讲过她和丈夫张平之间的些事来 着,想想也不大可能。洪迪怎么会到餐厅散布这些言论呢,他该不会一天闲着无 事吧,何况洪迪又非常喜欢她,他犯不着来制造一些让她烦恼的事端来。   刘雪林每天理直气壮地上下班,她不想去理会旁人对她的一些言论,她不管 别人说什么,她觉得都无所谓,别人想说就让他去说,怪只怪张平不争气,还能 怪谁呢。   金欢欢听到餐厅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刘雪林,她很为刘雪林担心,她怕刘雪林 会对这些言论作出什么反应,但看到刘雪林每天很自信的上下班,她又为刘雪林 能对这些言论泰然处之而感到欣慰,她实在难以想象刘雪林会那么地充满自信, 也不知刘雪林是怎么想的。   这天晚上下班过后,金欢欢又来到了刘雪林的寝室。人没到,声音就先传到 了寝室里:“刘姐,你睡了吗?”   刘雪林起身为金欢欢开了门,金欢欢一闪就进去了。刘雪林说:“你不打算 休息了,刘姐还要休息呢,我看你是永不知疲倦的丫头。”   “刘姐,我知道最近你的心情不好,我也为你着急。刘姐你可要坚强一些, 要撑住啊!不管怎样,妹子我都站在你的立场。”   “欢欢,你也不必为我着急,姐还不至于想不开的,我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 天的结局,所以我不管别人怎样说,我走我的路,无所谓的。”   “难道你就真的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吗?”   “那有什么,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吧!妹子,那你说,别人都说了我些什 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过我告诉你啊,最近你不是常接电话吗? 那天不是有人送你回来吗?别人就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说你什么攀上了大款,说 你这只鸟儿尽往高高的枝头上飞。我对这些人的说三道四也感到气愤。这些人总 见不得别人有什么,以为抓住一点话柄就到处乱说。”   刘雪林听金欢欢这么一说,真出乎她的意料,原来这些人议论的是她和洪迪 之间的事,让她大吃一惊,怎么这些人这么无聊的无根无据地乱说呢?   金欢欢说:“刘姐,其实你也不必往心里去,这些人总是报着一定的目的才 乱说的,她们不过就是想看看事态的发展,我觉得这些人好卑鄙无耻,说你攀上 了大款就要高飞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刘雪林坐在床沿上,又是一阵沉默,她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原来 自己估计错了,还差点冤枉了洪先生。   “刘姐,你不会想不开吧!”   “没什么,在我看来,别人想说什么我也没办法堵住别人的嘴。生活就是这 样,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所以我们的生活才这般五彩斑斓。你不是遇到别人对 你的夸奖,就会遇到别人非议你的一些不是,赞成你的有之,反对你的有之,看 不起你的有之。”   “刘姐,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好幸福,你总是那样自信,把生活看得是那么 美好,什么事在你这里都会迎刃而解。”   “你也不要恭维我,否则我会觉得不些不真实。”   “刘姐,我说的都是我心里所想的,真的,以前我不了解你,只认为你很漂 亮。你的漂亮在我们这个餐厅里那是公认的,以为你因为你的漂亮你会很高傲, 会瞧不起人。但自从这次和你一起去排练节目以来,我认为刘姐待人是很真诚的, 在我们餐厅你是唯一让我钦佩的人。”   “欢欢,我发觉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有你这番心意我会 很知足的,我会永远记得有你这个好妹妹的。”   “刘姐,你心里有什么委曲,可以找个人倾诉一下,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我愿意做这个倾听你诉说的人。”   “谢谢,时候不早了,今晚你就陪姐一起睡吧!”   “好啊,我也想一直陪伴在姐身边。”   再后来的几天里,金欢欢常和刘雪林走在一起,所以有好些人看到金欢欢就 跟见了刘雪林一样,马上不说什么了。金欢欢也看到了这些,她也时常感到苦恼, 她想她也没有得罪这些人,自己就和刘姐走得亲近了些,自己只不过同情刘姐的 遭遇,居然这些人也跟她划清了界线。不过,她感到欣慰的是,能和刘姐相处, 彼此真诚相待,这不是一种幸福么。那些人尽管渐渐疏远了她,足见这些人的虚 伪,见利使舵的那类。   刘雪林这一连几天里,总是很晚才睡着觉,下班后她躺在床上,眼着就会浮 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她和张平走在田间时,背后就有许多人指手划脚,现在身 边也有一群苍蝇般的小人,对她说三道四的,让她气愤不已。不过,她觉得交了 几个真诚的朋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李娟,金欢欢,还有洪迪先生。也不 知李娟怎么这一段时间不来电话呢?她的情况好吗?又找到男朋友了吗?她感到 对李娟的无尽牵挂也是一种幸福。洪迪每次打电话都是竭力安慰她,她的心情也 因此好了许多,什么烦恼,痛苦,统统的见鬼去吧!她又想起洪迪先生在她喝醉 酒时给她爱抚,竟是那样地让她神魂颠倒,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多么渴望洪 先生再邀请她喝一次酒。有时她也觉得可笑,自己就怎么渴望起这个来了呢?和 张平在一起,那只不过是完成任务似的,谈不上一种幸福。只有洪迪才能让她感 到一种快乐和幸福。   时间已经过去多时,可刘雪林无法忘却的是张平的拳头,耳光不停地落在她 的身上,原本看着张平因为她的出走而变得善解人意,能给予她关心和爱抚,她 就报着多大的希望,希望家庭生活能够相当融洽,夫妻之间能够相当和睦,哪想 到张平给她捅出这么大的一个漏子来。夫妻之间的矛盾立即升温,她感觉到张平 已不是原来的张平了,经过这一事故,他已经变态了,而今的张平她感到陌生极 了。那么在张平心理处于变态的情况下,他还会对成儿有前一段时间那样好吗? 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成儿时,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涌,有几个早上她醒来时,发 现枕套已被打湿。在她处于极度的矛盾心情下,后来的几天里,她感觉到她的工 作有些力不从心了,坚持到九点过,仿佛她就中了魔一样,总是出些岔子。王班 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也是几次提醒她,而且还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她把这些都 默默地埋藏在心间,她不想和任何人去计较,计较又有什么用呢,那就像苍蝇一 样多的言论铺天盖地般地向她压过来。   半个多月过去了,刘雪林又迎来了她的两天的假期。这期间,洪迪隔两三天 就要给她打个电话,接洪迪的电话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几乎她后来就有些盼望 洪迪的电话。电话里,洪迪极力安慰她,一接洪迪的电话,她就可以暂时忘掉心 中的不快,忘掉那些危言耸听的谬论。接洪迪的电话就感觉到好像是在和洪迪一 起喝酒一样,她不断地让酒麻醉自己。她决定这两天回去一下,张平毕竟还是自 己的丈夫,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就在她准备回去之时,王班通知刘雪林,张总正在找她。   张总找她所为何事?该不会是这一段时间工作总出纰漏,该不会是扣她的奖 金,该不会是挨一顿臭骂然后开除她?她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张总的办公室。   张总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见刘雪林进来,张总起身来迎接她,伸出他那肥 胖的手来。刘雪林一时半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学着张总那样伸出一只手,立 即就被张总握住了。张总看看刘雪林的脸蛋,说:“雪林,你真漂亮!”   刘雪林想,叫我来就是听张总来赞美我的吗?她笑了笑说:“张总你真会开 玩笑。张总叫我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雪林啊,你受苦了。”   “张总你说哪里话,我只做了我份内的事,无所谓受苦的。”   “你的情况我已基本上有所了解,最近你在工作上总要出一些差错,我知道 你最近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女人嘛,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遇到这些烦恼那是常 有的。”   “张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不要紧,我看你太累了,决定给你多批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张总的关心,我不累的。”   “唉,怎么会不累的呢?你看你这几天的工作状态,让人瞧见都不免为你感 到心疼的呀!”说到这里,张总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刘雪林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刘雪林这才感觉到张总还一直握着她的手,她本能地把手往回抽了抽,却因 为张总握得紧没有抽回来。“张总,你看,我的手都被你捏痛了。”   “哦,是我太用力了,来,坐。”张总又拉着刘雪林坐在沙发上,可他还是 不松手,把刘雪林的手拉着,用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说:“哪里痛,我给你揉 揉。”   刘雪林说:“张总要是没事的话,我想我该回去了。”   “有事有事,你坐一会儿。”张总看着刘雪林漂亮的脸蛋,心里就开始捣鼓 起来,他不禁为刘雪林的美丽而折服,他想有多少男人见到这样美丽漂亮的女人 会不动心呢!正如餐厅内大家的议论那样,那位洪迪不是看她漂亮么,那刘雪林 又看到了洪迪的什么。这年头,女人傍大款已经习以为常了,刘雪林傍上洪迪那 是洪迪的福气。一想到这些,张总就开始忌妒起洪迪来。刘雪林就在自己旗下打 工,自己为什么不捷足先登呢?张总看着刘雪林,刘雪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看她那一低头,看她那侧面,又是一些种美丽,张总越看,更觉得难以自抑。   张总拿起桌上的一个信封,对刘雪林说:“这是给你的特别奖励,或者说叫 补助吧,你毕竟在工作期间比较努力。”   “张总,这?”   “拿着吧,你近来情绪不大好,我们对你的关心也太少了。”   “那谢谢张总的关心!我可以回去了吗?”刘雪林发现张总的眼睛里有些异 样,她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张总说:“不忙。”他坐在刘雪林的身边,又拉过刘雪林的一只手,说: “你真漂亮!”   刘雪林站起身来就说:“张总,我还是先回去了。”   张总拉住刘雪林的手仍然没有松,他见刘雪林要走,一把把刘雪林拉下,刘 雪林一下没站稳,就躺倒在沙发上,张总就把他那肥胖的身子压了上去……   刘雪林回到寝室,蒙头睡在床上,眼泪就一阵阵地往外涌,她没想到平时看 来慈祥谦和的张总居然会对她……她又急又气,这张总怎么……她感到自己正一 步步地陷入险恶的危机中,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 倒霉。她想到这些,就痛哭起来!   天渐渐暗下来。刘雪林到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活了个澡,然后把自己泡在浴缸 里,不想起来。她不明白张总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可怕,她不明白为什么漂亮的 女人总那么倒霉,先是李娟,再是她,她居然被张总强奸,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城 市里是一个险恶的地方。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洪先生,有事吗?”她看到手机上 是洪迪打来的电话,心情又仿佛好了起来。   “雪林,下班啦!”   “今天没上班。本来打算回去的,但我有点小事,没走。”   “那你过来呀,没事的话,过来玩,好吗?”   “好!”刘雪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一会儿,洪迪就开着他的车到正源餐厅来接刘雪林。他走进餐厅,直接往 里走。刘雪林走下楼时,就看见了洪迪,她也不避嫌,也就直接和洪迪一起上了 车。她透过车窗往回看了一眼,立即就有两三个女孩在里面又在议论着什么,刚 才她出来时还看见这几个女孩都在各做各的事,。她想,随便说什么,想说就说 吧!   刘雪林坐在车里,对洪迪说:“洪先生,你以后还是别来接我,我要过来的 话我就打车过来。”   “怎么啦,我接你有错吗?你最近总是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 事?心里有解不开的结?”   “没有,我一个女人家,总让你来接,不大好吧!”   “怎么不好,难道还怕别人说什么!”   “这倒不是,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欠你的太多了。”   “那有什么,什么欠不欠的,我没有说要让你还我什么,我帮你那都是心甘 情愿的,你也不必老是放在心上。”   刘雪林不再说什么,眼睛看着窗外的人影,车影,还有满街闪烁的各色彩灯, 五颜六色的,蔚为壮观。她看着这七彩的城市夜景,心情仍是乱七八糟的。   来到洪迪的家里,刘雪林就坐在沙发上。洪迪问她吃过晚饭了吗?   刘雪林说:“没有。”   洪迪就说:“那我们出去随便吃点什么。”   “你还是让馆子里送来吧,我不想出去吃。”   “也好!”   坐了一会儿,馆子里就送来了几个菜。于是洪迪就和刘雪林坐上餐桌,两个 人就开始对喝对饮起来。洪迪说:“来,雪林,我看你心情不好,喝了这杯洒, 就忘掉了所有的烦恼,一醉解千愁!干杯!”   刘雪林一口喝干了这杯洒,她仿佛没了喝酒的感觉,她从洪迪手中拿过洒瓶, 给洪迪添上了洒,再给自己倒上酒,吃了一口菜,又举起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洪迪说:“雪林,你丈夫不会又惹事了吧?”   “不是!”刘雪林又倒上洒,“来,喝酒!”   洪迪按住刘雪林举起的手说:“雪林,你这样喝容易醉的。”   “你不会吝啬你这瓶酒吧?你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喝杯酒不可以吗?”   “雪林,你这样麻醉自己也不是办法,你可以向我诉说你心头的苦,或许我 可以为你分忧解愁。”   “洪先生,在这个城市里,你是唯一给我关心的人,我感谢你。”说完,又 喝干了一杯。   洪迪看着刘雪林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也只好一杯接一杯地陪着刘雪林喝着 酒。才半个多钟头,菜没动几下,酒就喝了一瓶多。洪迪看到刘雪林脸上喝得跟 红霞一样,说:“雪林,你喝多了。”   “没,没有,我没喝醉。”说着就趴在桌上睡了。   洪迪把刘雪林抱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脱了鞋。然后又回到餐桌边收拾起 桌上的这一摊东西。才又回到卧室里。   他看见刘雪林的脸蛋,就像才盛开的鲜花一样,禁不住伸出手在刘雪林的脸 蛋上摸了一下,手就移向她的胸前的两座耸起的山峰。他又俯下身子,一个吻就 停在了刘雪林的嘴唇上。刘雪林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他就和衣坐在刘雪林的 身边,一直看着熟睡的刘雪林,就像欣赏一幅美丽的画面一样。   天亮了,洪迪睁开眼睛,发现刘雪林还在熟睡,他就悄悄地走出房门。紧跟 着,刘雪林也醒来,走了出来。   “雪林,你也醒了。”   “其实,我醒了一阵了,只是感到身上没劲,我看你睡得正香,才没惊动 你。”   “好了,醒了就好,你昨晚喝酒确实有些多。你大概又遇到了什么事吧!”   “我?”刘雪林顿了顿,又说,“我,我被我们张总强奸了。我发现这城市 里是多么险恶。和我先头一起住的李娟在不久前被人轮奸。你说,这城里的人怎 么都是畜生变的。”   “哦,张总啊,他怎么这样浑蛋!别在哪里干了,到我这里来。”   “我,我再想想。你送我去车站,我回家去看看。”   “也好,回家去看看也好,走一走。我派人送你。”洪迪仍然叫他的司机小 赵把刘雪林送回家。   车子开到镇上,刘雪林直接前往镇上的老年文化活动中心。果然,张平正在 里面找牌。她走过去叫张平回去。一旁的任大发说:“张平,你媳妇回来了,你 跟着回去吧,这里随便找一个人来陪我们打牌。”   张平坐着,一时半会没有动。刘雪林就叫张平把钥匙给她。张平就把钥匙拿 出来交给刘雪林,只看了一眼刘雪林,就说:“来,继续打牌。”   刘雪林就走出了茶馆。她回到家里,就收拾起屋来,打扫清洁,洗洗衣服, 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然后又开始生火煮饭。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张平回来了。他看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抽了一根 板凳坐在院坝里,点燃了一支烟。他也没有进得屋去看刘雪林正在干什么,他心 里头窝着一团火。刘雪林又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他每晚都在想象着刘雪林和 那个洪先生卿卿我我的场面,每每想到这里,他要么就发一阵无名火来,要么就 伤伤心心地哭一场。早些年村里人无不羡慕他娶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媳妇,可现在 满村的人都在议论他,把他作为一个笑话四处传扬。他也不敢相信上次打了刘雪 林,下手会那么狠毒,刘雪林会不辞而别,他想他伤了妻子的心了。他时常处于 矛盾的心态,又心痛自己的妻子,又恨自己的妻子。妻子这么一出门,两夫妻就 这样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刘雪林煮好了饭,就走出房门,来到院坝里,见张平也回来了,说:“张平, 你可回来了!”   “妻子大人回来了,我敢不回来吗?”   “回来就好,吃饭!”   “娃儿还没回来,等会。”   正说着,张成就回来了,一走进院坝就看见了刘雪林,叫声“妈妈”,就飞 跑过来,扑进刘雪林的怀里。   刘雪林拥抱着张成,说:“成儿,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想妈妈吗?”   “想,当然想了。”   “现在在学校里头还调皮捣蛋吗?”   “没有,我还得表扬了。”   “孩子乖,吃饭,啊。”   刘雪林就把饭菜端上桌。   张平一边吃一边说:“滕冰洋放出来了吗?”   “滕冰洋?他在第二天就放了。你们两个人一共罚了两万块钱。”   “两万?他吃人啊!最多罚个五千得了。”   “你也不想想,没拘留你们还算好,你以为那两万是白交的吗?”   “那滕冰洋后来呢?”   “我怎么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那罚款是那位洪先生交的吗?”   “是啊,这洪先生肯帮人呢!他不帮你交,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他居然肯帮你交一两万块钱,鬼才相信,除非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张平,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小气,人家才不呢!”   “我说对了吧,这叫不打自招,还帮着他说话呢。你他妈的真不要脸,我才 跟你说一两句,你就为他争,你这个婊子!”   “张平,我真服了你,你自己想想这几年里你是怎么对我的,我是你老婆呀, 你怎么那么说我呢?”   “对了,我对你不好,所以你要出去打工,所以你要去找洪先生,就是为了 躲开我,你这个婊子!”张平说着,就过来给了刘雪林一个耳光。   刘雪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得眩晕,她只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头,哪料张 平又一脚踢在了刘雪林的肚子上,刘雪林一下子就躺在了地上。   张成吓得哭了起来,大叫“妈妈”。   刘雪林歇斯底里地吼叫:“张平,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你跟了野男人,我怎么不疯?”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刘雪林 的身上,刘雪林被打得只嗷嗷地叫着。   张平打累了,就厉声叫疾:“你这个婊子,你给我滚!”又转过身叫张成: “成儿,我们去睡。”   张成哭着,叫喊着妈妈,却被张平打了一耳光,又被张平拖进了里屋,关上 了房门。   刘雪林动了一下手脚,全身都在痛,她想张平下手怎么这么狠,一次比一次 狠,张平难道不顾念我们的夫妻情份了吗?洪先生救了他,洪先生却没有听到他 一句感谢的话。而今的张平还恶言污辱她,居然叫她婊子,叫她滚,她想她呆在 张平的身边还有什么意思呢?近十年的婚姻,近十年的夫妻,难道张平一点也不 想到曾经我对这个家的默默地奉献?一点也没有想到我们曾经恩爱的日子?而今 还谈什么恩爱呢,我一个女人家在外打拼,何其的艰难,张平居然没有只言片语 的安慰和体贴,却一次比一次地对她凶残。   刘雪林忍住痛,一步一步地走向屋外,来到院坝里,她想让清凉的夜风吹醒 她,她想让冰冷的夜露侵蚀她,仿佛活着已没有多少意义。她想到张婶家去住一 晚,张婶是喜欢她的,信任她的,她想把这一切一切给张婶说说。想来想去,她 又不想去麻烦张婶了,夜深人静,张婶也许早已睡了吧!   刘雪林看着这个家,小青瓦房,外墙壁灰白灰白的,显得整洁,这是她在下 午回来时收拾了的,张平一天只顾打牌却是屋里啥也不管,这还像家吗?她对张 平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希望,这个家,要靠张平已是枉然,也许在张平的眼里没 有了家的概念,更胜任不了当家人这个职责,刘雪林觉得靠张平过日子已经是无 望了。   刘雪林又望了一眼曾经苦心经营起的这个家,又看了看房前房后这些熟悉的 景致,毅然迈开了步子,走了出去。   这条路是通往镇上的路,走了许多年,她不敢去想像她也许以后将告别这条 熟悉的路,这条路维系着她的那个家。一阵风吹来,吹在刘雪林的脸上,刘雪觉 得挺舒服的。远方传来一声狗吠声,接着四方传来许多的狗吠声。远方零星的几 处还有亮光,就像夜空中的星星,让刘雪林不觉得那么寂寞。刘雪林心中的那痛 啊,还有身上多处被张平制造的创伤,在折磨着她,吞噬着她。   刘雪林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她也觉得奇怪,平时二三十分钟的路,这 一夜她居然她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来到了镇上,镇上还很热闹,各种水果摊,卤 肉摊,小菜摊仍然摆在街上叫卖,街面上的人来来往往的,看来有很多人还在街 上散步,三三两两的。街市上的门面也都还亮着灯,还在营业。刘雪林一边走, 一边看着,这街市上的人,有谁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呢?有谁知道她曾受过丈夫毒 打呢?刘雪林看看街上的这些人说说笑笑,自己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刘雪林来到黄小莉的店门前,站定,店内空无一人,几盏日光灯把屋子里照 得亮亮的。店子不大,只一个门面,可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她想这黄 小莉哪儿去了。她走进店,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她就等着黄小莉,眼睛一直往 外看着。   刘雪林坐了几分钟,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就看见了黄小莉和另 一个女子一起走过来。黄小莉也看见了屋里有人,她说:“你要买点啥?”当她 和刘雪林四目相对时,才发现了这是刘雪林。“哇,是老同学耶!”说着就走过 来拥抱起刘雪林。   刘雪林被黄小莉这一拥抱,全身伤痕的的身子突然感觉疼痛起来,她叫道: “哎哟,小莉,你弄痛了我。”   “今天是什么风呀,这么晚了还把你吹到我的店里来呀。”   “什么风呢,难道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老同学,你还认识她吗?”黄小莉又指着和她一同进来 的女子说。   刘雪林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老同学,老同学,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你!” 她说的这个老同学也是和她高中时的同学,名叫方小梅,没想到十余年方小梅出 落得更加楚楚动人。想当年她们三人时时一起疯狂的玩,爬山,野游什么的。论 学习,她们三人都从没有落在班上十名以后,可是高考都落榜了。十来年了,刘 雪林想到只有自己混得不成样子,黄小莉和方小梅都混出了个人样,方小梅的打 扮过于新潮,比起那个李娟还更有超前意识。   方小梅说:“大美人,和大美人幸会,我也会沾上光,变美几分。”   “你还想美呀,你再美一些,当心狼吃了你,色狼俘虏了你。”   “你才要当心呢,当年的校花应该说最幸福吧!”   “幸福啥呢,跟你们比起来,我还落伍得很哩!”   这一夜她们三人一齐挤在黄小莉那窄窄的小床上,倾心谈着各自的过去和未 来。方小梅说她正打算注册一个公司,由她老公担纲总舵手,她当副手,目前筹 备工作已基本就绪,实际上已经运行了一个多月了,他们的公司首批职工招了三 百多人,大部分是大学生,还有一部分是高中生,只有极小数是初中生,但技术 过硬。黄小莉也谈了她开门面,扩大规模的事。刘雪林就感到惭愧,自己和她们 比起来,又算个什么角色。在黄小莉和方小梅一再追问下,她才谈了她最近所遭 遇的一些事。方小梅义愤填膺地说:“这样的男人离了算了,干脆你就嫁给那个 洪迪算了。”   “你说什么呀,还不至于离婚吧,再说那个洪迪也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四五 十岁了。”   “年龄有差异才好呢,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了,还用得着守着那个张平天天挨 打吗?”   黄小莉也说:“雪林,不是我说你,张平现在纯粹是心理变态,不务正业, 你跟着他受了那么多的苦你就不为你自己打算打算。跟那个洪迪生一个小孩,你 以后什么都有了,你要现实一些,该醒醒了。”   刘雪林不再说什么了,看看眼前的方小梅,黄小莉,自己这十年光阴算是白 活了,世事难料啊,她却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   第二天一早,刘雪林就去搭车,她要赶回沧源,她也给方小梅和黄小莉留下 了电话号码,方小梅告诉她,如果实在哪里也做不了,就到方小梅的公司里来, 可以给她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位来干,工资绝对比她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高。   刘雪林说:“小梅,谢谢你的好意,再看看吧,一定的时候,我一定到你的 公司里来谋职。”   回到正源餐厅,刘雪林工作起来就懒散了许多,她实在没有想到庄重慈祥的 张总也会变得跟野兽一样,她一想到张总,就想作呕,也不知道有多少姐妹被张 总糟蹋过,也不知有多少姐妹来了又走了。她越想越恨张总,她又觉得在这里上 班挣的钱都不那么干净了。   又过了几天,刘雪林下班回到寝室里,就接到了李娟的电话,李娟告诉刘雪 林她现在在北京打工,在一家公司里做业务销售,工资三千元,奖金按工作业绩 提成,估计一个月五千多没问题。她说她已去了半个多月,工作还很顺利。   刘雪林说:“李娟,祝贺你,看到你能坦然地面对你的人生,同时又找到了 一份好工作,姐为你高兴。”   “谢谢姐姐,你现在情况怎样?”   “还行吧,凑和着过,跟以前差不多。”   “我最近有一笔业务可能要到沧源来,到那时再和你联系!”   “好的,我也盼望着妹妹你能早日回来,我们姐妹好好地聚在一起叙叙旧。”   “好了,我目前工作挺忙的,以后有空再打电话。”   “那好,保重!”   刘雪林挂了电话号码,就躺在床上。   此时刘雪林满脑子都是李娟的影子,秀丽的脸庞,总挂着微笑,她穿着那件 白色的衣服,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简直就像传说中的仙女下凡,漂亮极了。刘雪 林又仿佛看到了李娟奔波于全国各地,一笔笔业务都让她干得相当漂亮,要是还 在餐厅里上班,那李娟也跟自己现在差不多,说不定迟早也会被禽兽不如的张总 糟蹋,走了好。刘雪林又想起自己被张总强奸的那一天,张总整个人都成了神话 中的妖魔鬼怪一样,在她身上撕扯着,肆意蹂躏着。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她 又想自己怎么突然想起张总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来。刘雪林发现自己没有眼泪, 就是几天前张平毒打她时她也没有让眼泪掉出来。一连两次回家张平都打了她, 这还算是什么夫妻呢?张平堂堂一个大男人,工作干不好,回家打老婆,连给她 一点点的尊重都没有了。她又想起方小梅和黄小莉说过的话,可她又觉得自己的 孩子那么小,她怎么舍得让孩子面临着父母一天天的争吵打架呢?孩子读书他还 有什么心思呢?刘雪林心里没辙儿,心里乱得一团糟。她想到外面去走走,看看 夜市,散散心。   走出餐厅,路上已没有了多少人,车子也明显少了许多,原本热闹的城市一 下子变得宁静了许多。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洪迪,洪迪已睡下了,她告诉洪迪自己 此时还在街上,洪迪就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她心里比较烦,洪迪就说让刘雪林 到他那儿去坐坐。   洪迪就拦了一辆出租,赶到了洪迪家,洪迪已经起来,正等着她。   洪迪说:“这么晚了,你还在街上,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心里乱透了,我想出来走走。”   “可能没那么简单吧。”洪迪倒了两杯水端过来,坐在沙发上。“你有什么 烦恼,说说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洪迪又坐到刘雪林的身边去了,一只手绕 过刘雪林的脖子,搭在她的肩上,两眼就盯着刘雪林漂亮的脸蛋,禁不住在她的 脸颊上吻一下。   刘雪林转过脸来,看了看洪迪,就闭上了眼睛。   洪迪双手扶过刘雪林的双肩,就吻起刘雪林来,刘雪林也用力回吻着洪迪, 洪迪就抱起刘雪林,进了卧室……   刘雪林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她迅速穿好衣服,就急急地往外走。洪迪叫住 了她:“你急什么呢,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刘雪林赶回餐厅,例行早会刚开始,她走过去叫一了一声“王班”。   王班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又跑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来 就想,想走就走,心里有什么不平的,工作就可以水啊!”   刘雪林看见王班那张嘴一张一合的,简直像要吃人一样,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大有要看看王班今天能把她怎么样的架式。   这时张总下来了,看到这种情形,他问:“刘雪林,什么事?”   刘雪林看了一眼张总,还那么衣冠楚楚,怎么看也不像那天那个熊样,她想 这人多么会装正经呀,她心里就来子气,脸转向一边,不想再看张总一眼。   王班又说:“刘雪林,你好大的架子,连张总也不放在眼里了?”   张总制止了王班:“你有完没完?”走过去,拉了一下刘雪林。刘雪林一甩 手就跑回宿舍了。这个早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金欢欢来到刘雪林的寝室,刘雪林正坐在床沿上发愣。金欢欢说:“刘姐, 你今天怎么啦,发这么大的火?”   “没你的事,你不要惹火烧身。”   “刘姐,你不至于连我们姐妹都不理吧!我知道你心里有委曲,你不妨说出 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如果你想发火,你也不妨冲小妹来发一通,我不会怪你 的。我不想看到你一天天的消沉下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也不会冲你发火。你很可爱,你做我的妹妹,我 很高兴。其实我心里没什么,你放心吧!”   金欢欢不知说什么好了,就坐在那陪着刘雪林。   过了好一阵子,刘雪林又开始说话了:“欢欢,你知道现在李娟在干什么 吗?”   “不知道。”   “她现在又在北京一家公司里上班。你说这人走出去了,还真潇洒,她一会 儿上海,一会儿北京,现在她找到了一个做销售的工作,一个月的收入抵得上我 们四五个月的收入,多好!”   “是吗,我太羡慕她了,呆在这里还要一天受训受气,闷死了。我多么想像 李娟姐那样走出去哦”   “走出去固然是好,那还需要勇气和胆识,看你敢不敢。你还年轻,可以奔 一下。姐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奔也奔不动了。”   “姐正值壮年,有什么奔不动的,以你的脾气,你的个性,你的才干,你奔 出去了也可以大有作为的。在这个餐厅,我一直都很敬佩你的。”   “我有什么好敬佩的,到头来,我还是我,还是这个样子。你看李娟就不一 样了,我真为她高兴。好了,今晚和姐一起睡这儿吧!”   “好啊!”   两人就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直到进入了梦乡。   这个月领工资时,刘雪林发现自己只领到了一千元工资,而没有奖金,其他 每个人多少都领到了一点奖金。她领了工资就找王班问是怎么回事。   王班说:“你还想领奖金啊,到张总那儿去领吧。张总等着你哪!”   刘雪林一下子突然感觉到王班是个肮脏无比的人,她之所以一直担纲着领班, 也许私下里和那个张总苟合过不少次吧。她不屑地看了一眼王班,话也不想说, 就直接去找张总。   张总那肥胖的身子坐在沙发上,正闭目养神。   刘雪林说:“张总,这个月我为什么奖金一分都没有,而大家都有?这不明 摆着在欺负我吗?为什么克扣我一个人?虽然我近一段时间里工作出了一些差错, 但我工作态度是端正的,也不至于一分奖金都不给我呀!”   “这得要问你自己噢,目中无人,我看你太狂妄了。”   “我狂妄?那你更卑鄙下流!”   张总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是来教训我的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就是我,一个堂堂正正的打工仔。”   “我看你是个婊子,还在我这里儿卖乖。你不是要领奖金吗?这儿有,给你 准备着。”张总指着桌上的一个信封,说,“两千元,再跟我上一次床,这个就 归你了!”   刘雪林气得脸色铁青,她看张总没有了一丝人性,张牙舞爪的像个狮子,坦 然地甩下一句:“你不是人!我辞职!”转身走出了经理办公室,可背后爆出一 阵狂笑。   刘雪林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收拾了一大包,搬出了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寝室。 刚走下楼时,就碰见了金欢欢和王雪娜。金欢欢说:“刘姐,你这是要上哪儿?”   刘雪林放下包,走过去拥抱了一下金欢欢,说:“妹子,保重!”说着,她 又拥抱了一下王雪娜,说:“雪娜,保重!”   金欢欢说:“刘姐,你要走啊?”   王雪娜说:“刘姐,你又找到了新的工作了?”   刘雪林看看金欢欢,又看看王雪娜,说:“我也不知道我该往哪儿走,我也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刘姐我会记得你们这群姐妹的,大家保重!” 说完,提 上包就往外走。   金欢欢和王雪娜跟在她身后,为她送行,后面又跟来了冉艳,徐敏,季欣, 叶雨等十几个姐妹。刘雪林一看,有这么多的姐妹来为她送行,她内心有了一点 激动,她给她们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说:“大家保重!再见!”就头也不回地 朝前走去。   刘雪林来到大街上,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把包放在自己的脚边,她就一 直盯着来往的人群和车辆。车子不断地来来去去,都朝着各自的目标往前开着。 人行道上的行人也都甩开大步往前走着。她不知道她该往何方走呢?想回家,也 许她又将面临着张平的又一次挨打,那么到洪迪那儿去,在洪迪的公司里上班, 还是到方小梅那儿去上班,或者像李娟那样干脆走出去。她的脑子里没有一点头 绪。她就这样一直坐着,眼睛一直往前看着。   刘雪林坐了大约七八个小时,街上又上灯了,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感觉到她 坐了一天,又是一天过去了,要是还在上班的话,这时正忙着哩,可在这一天, 她居然不觉得饿,不觉得坐困了。她摸出手机,拨通了洪迪的电话号码。她说: “洪先生吗?你在哪儿?”   “雪林,我正陪客人吃饭呢。你有事吗?”   “哦,没有,那你吃饭。”   “雪林,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真的没有。”说着就挂了电话。   她刚把手机放进包里,手机又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洪迪又打过来了,她 又挂断了电话。如此反复几次后,她干脆关了手机,打了一辆出租,找了一家旅 店,住了下来,饭也没吃,就关上房门,大睡起来。   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十点过了,她打开手机,发现手机上有三十几个未接 电话,打开一看,全是洪迪打来的,她想这洪迪用心良苦,如此牵挂自己,这是 张平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于是,她把电话打过去。   “是洪先生吗?”   “雪林,你昨晚到哪里去了,怎么关了手机,我的电话都打爆了,也找不到 你,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我睡了一觉,刚刚醒来!”   “以后不要关机,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哩。”   “没什么的,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难道我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好了,你是不是退出了正源餐厅?”   “你的消息还灵通呢,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就开车到正源餐厅去找过你,才知道你已经搬出来 了。你有什么打算?”   “在你门下打工,不知洪先生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做?”   “你来了再说吧!”   “好吧!”   刘雪林起得床来,简单洗漱过后,就提起她的包出去了。   来到大街上,刘雪林打的直接来到了洪迪的家。洪迪正准备出门,见到刘雪 林来了,就帮她提着包,又回到屋里。他说:“你来得这么快,我正准备上班呢。 那好,我们一起到我的公司里去吧!”   刘雪林又上了洪迪的车,跟随着洪迪去公司。坐在车里,刘雪林看见前后的 车辆络绎不绝的样子,车子几乎排成了一条条长龙。   洪迪说:“我代表我的公司,非常欢迎你的到来。我公司有员工一千余人。 你先到公司里熟悉一下业务,待会儿我给你安排一个人,由她带你。每天你只上 班四个小时,上下午各两个小时,工资一千五,另外我再聘你做我的保姆工作, 每天工作四个小时,工资一千元,你看怎样?”   刘雪林正在兴头上,她能从正源餐厅出来,立即到洪迪的公司上班,找工作 不用愁,因为她知道就是有的大学生找工作也是挺难的,她没想到她能这么顺利, 而且方小梅的公司也随时可以等着她去应聘。她更没想到洪迪的一番话让她欣喜, 工资加起来二千五,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所以洪迪说完,,她几乎感到惊 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满意?有想法你就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不,不是,我非常满意的,只是你那么看中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都 有点不敢相信。你让我做你的保姆,我看工资就算了,就算是你帮我那么多,我 感谢你,我给你还债。”   “唉,工作了哪有不给报酬的道理,我帮你,我是看中你的人品,看中我们 之间的友情,不需要还的。”   “我看我还是要还的,至少上次你帮我在派出所取人时花掉的那两万我要还 你。”   “我有我的原则,我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会要你还的。”   “真是那样的话我也做不踏实的,洪先生,我……”   “好了,别说了,就那样办吧!”   刘雪林看着洪迪,一副不容更改的坚定的神情,她不好再说什么,又继续看 着前方。   来到公司,走进大门,刘雪林感受到了一种现代化的气息,公司内和洪迪的 家差不多,花园式的建筑,眼前一栋高楼,庄重典雅。刘雪林看得有点惊呆了, 她感受到了洪迪超凡的管理能力,公司里秩序井然,所有的人见了洪迪都毕恭毕 敬地给洪迪打招呼。刘雪林感到洪迪在公司里的威信很高,她更感到一种荣幸, 能和洪迪这样的老总走在一起,心情也很坦然。   洪迪带着刘雪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刘雪林几乎又惊呆了,这个办公室够气 派的,光是洪迪的办公桌就有一般桌子的三个那么大,摆着两台电脑,桌子背后 是一个硕大的老板式的沙发,黑亮黑亮的。洪迪拿起桌上的一个电话就拨出一个 号码,他是叫一个小杨的到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就进来一位漂亮的女孩,刘雪林都看得呆了。洪迪说:“小杨, 这一个月你带刘雪林工作,工作上的一切业务你教会她,把她引上路,一个月后 你的工作另行安排。”   小杨看了看刘雪林,她说:“是,洪总。”   洪迪又对刘雪林说:“雪林,这是小杨,本公司的秘书,工作很出色,下个 月我给她安排一个重要的岗位让她做,你的工作就的接替小杨的秘书。”   “是,洪总。”刘雪林也像小杨那样,毕恭毕敬是应着,然后转过身对小杨 说:“小杨,你好!请多指教!”   刘雪林发现小杨竟也是出奇的漂亮,很有一点气质,身材也很苗条。看样子, 这个小杨比她要小几岁,跟李娟差不多大小的。她一看见小杨,就喜欢上了这个 女孩,尤其是小杨的那双眼睛,很有灵性,很亮的。   小杨说:“不客气!”小杨和刘雪林握了握手,就走出去了。   洪迪又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就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上次送她回家的司 机小赵。洪迪指着刘雪林说:“小赵,从今以后,你就是她的司机,给她一个号 码,你要随叫随到。”   “是,洪总。”   小赵看了看刘雪林,他也惊呆了,看来好面熟啊,他没想到这位女士会在公 司里上班,他的心情也十分的好,能做这样一位大美人的专人司机,是一件多么 美好的事。他给了刘雪林一张名片,说:“小姐,你要去哪,一个电话打来,我 会在几分钟之内把车开过来。”   “那就谢谢你了。”刘雪林也礼貌性的和小赵握了握手。小赵就出去了。   洪迪对刘雪林说:“现在满意了吧,小赵由你随意使唤,你要走哪里,给他 打个电话,他就会接送你。”   “哇,有这么好的事,我都快成了老板了。”   “在我的公司里,只有你有这个特权,小赵只固定给你我开车。什么时候我 教你开车,等你学会了开车,我那辆车你也可以随意开。”   “开车?我还从没想过我要开车,我只是去哪儿给钱搭客车。洪先生,你对 我太好了,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对我的关照,我莫齿难忘。”   “好了,今天你去找小杨,上一个小时班就行了。其实几天之类她就可以教 会你的,我只是让你再轻松一下,好好地休息一下。做服务员你常工作到深更半 夜,很辛苦的。”   “谢谢洪先生的关心。”   “你总是改不了,老把谢谢挂在嘴上,让人听得好不自在的。”   “那就不说了,我去找小杨了。”   张平自那夜打了刘雪林后,又后悔起来。半夜却发现刘雪林没进屋睡觉,他 觉得不妙,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起床到堂屋里一看,哪有看到刘雪林的人呢?他 叫了几声刘雪林,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拿起手电筒在屋里找遍了各个角落,都没 有发现刘雪林。刘雪林到哪里去了呢?她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会到哪里去了呢? 张平这才有点着急起来。   张平来到隔壁张婶家。他敲了敲门。张婶给他开了门,张婶很惊讶地问: “张平,我么晚了,还不睡,你找我有什么事?”   “哎呀,张婶,大事不妙了,雪林不见了,她是不是上你们家来了?”   “你说什么,雪林不见了,雪林今天回来了?”   “雪林今天下午回来的,吃了晚饭她就不见了。”   “张平,你老实说,是不是又打雪林了?”   “没有,真的没有啊。”   “哼,你没有打雪林,她会不见的?”张婶说着,就揪住张平的耳朵,说: “张平,你说,你到底把雪林怎么样了?你要是没有打她,她怎么会不见的?”   张婶又把张叔喊起来:“老头子,快起来,雪林今天回来,今天晚上又不见 了,快帮忙找找。”   张叔起来,也质问起张平:“张平你小子好啊,你小子又打老婆,你是不是 男人?”   张平没有说话,只央求张婶帮忙。   一个晚上,张平把整个村子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刘雪林,岳父岳母家也 没找着。天亮了,他也灰心了,回到家,倒头就睡。   又过了一天,张婶过来问张平:“张平,你找着雪林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啊。我告诉你啊,雪林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 不会理你了,你也不要叫我张婶,你以后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知道了,张婶。”   张平没找到雪林,就天天又去找任大发打牌,喝酒。手头几个钱很快输光了, 他又没辙儿了,家里没了女人,他也不成了人样。每天晚上天一黑,张成就哭着 要找妈妈,哭得张平心都碎了。就这样奈奈何何地过了十来天,张婶天天看见他 就数落他一番,张平就耷拉下头,听张婶说他。张婶说累了,他才冒一句:“张 婶,我走了。”他决定到沧源去看雪林是不是还在上班,让孩子中午到爷爷家吃 饭。他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祈祷:但愿雪林能平安无事的在沧源,也免得张婶天天 在他耳边说东道西的,耳朵都说得发烧了。   张平搭车来到沧源市,直接就到了正源餐厅。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家餐厅。 他一进大门,就有一位服务员小姐走过来对他说:“先生,里边请!”   张平看了一眼这个服务员,模样还俊俏,就觉得眼熟,就问她:“请问刘雪 林这时在哪?”   “你是来找人的吗?”   “是啊。”   “对不起,刘雪林已搬走好几天了。”   “搬走了?那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她前几天心情不太好,听说她跟我们张总吵了一架,就走了。”   “吵架?为什么事吵架呢?”   “不知道。她气匆匆地走,有好几个姐妹送她,也只送她到大门口,她没说 什么就走了。”   “谢谢!”   张平退出来,看着满大街的行人和车辆,刘雪林又在哪里呢?偌大一个城市, 我又上哪儿去找呀!张平就站在餐厅门口,他想不通妻子又会到哪里?她为什么 要走呢?难道就是为了躲避我?她又是为什么事和张总吵架?他想这太不可思议 了,这城里实在不是他这个庄稼汉呆的地方。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刘—— 雪——林——”   大街上的人被他这一喊都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充满怒气的面孔,一些人远远 地绕过他走路,以为他已疯了,怕惹火烧身。   张平站了许久,才迈开脚步走了,他知道刘雪林还在这座城市里,只要知道 她还在城市里就行了,她不回来也罢。她也许到那个洪先生那儿去了,他却不知 道洪先生住哪儿,他也不想再看到那个洪先生了。   回到家里,张婶就问他找着雪林了吗?张平就说还在城里上班。张婶说只要 知道她在哪里就对了。张婶还说张平你总要把你媳妇打跑的,你没有媳妇了看你 以后咋个生活。   张平一连几个晚上都梦到了刘雪林,梦中刘雪林回到了他的身边,给他煮上 可口的饭菜,他们俩还一起带上孩子走在田间散步,引来许多羡慕的目光。每每 醒来,他都长叹一声,然后大白天里仍然约上任大发去镇上打牌。   刘雪林做了洪迪的秘书,她的大部分事洪迪就帮她做得妥妥当当的,更多的 时间就让刘雪林在他家里收拾家务,做饭,管理苗圃。刘雪林也是一个勤快的人, 不几天,洪迪的屋里就大变样了,有时她几乎忘了她的那个家,忘了以前的伤痛, 只专心地做事。洪迪每次回到家里,对她嘘寒问暖,关心这关心那,对刘雪林体 贴入微,让她感到了一种家的幸福,她也尽自己所能地做好她应该做的事,只要 洪迪在家吃饭,她就会准备上可口的饭菜。   这天,洪迪一早就回来了,刘雪林正在拖地板,她已累得满头大汗。洪迪进 屋放下公文包,就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说:“雪林,你也别太累了,还是 要注意休息。”说着看了一眼刘雪林,刘雪林也正抬起头来看他,刘雪林那充满 汗斑的脸居然显得更俊美,他不由得又心动起来。   “洪先生,你一天忙来忙去的,我只好勤快一点了,帮你把屋里的一切收拾 好,以免你忙了外面又忙屋里。”刘雪林边说边低下头,继续拖着地板。   洪迪就想,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勤快的,又能体贴自己的漂亮老婆,那该多 好。他不仅又看了一眼刘雪林,他就想到了曾经和刘雪林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有 好久没有亲近刘雪林的身子了,内心又有了一种冲动。   刘雪林做了三菜一汤,刚端上桌,洪迪就不禁赞叹起来:“好香啊,我看比 酒店里的菜还要香哪!”   “洪先生你忘了我在正源餐厅做个服务员呢,天天面对那些菜,听着顾客对 菜的评价,我有时就在琢磨着这一道道的菜是怎样做的。”   “呵,这就叫学以致用了。”洪迪开了一瓶酒,斟上两杯,就和刘雪林对喝 对饮起来。   刘雪林说:“洪先生,你什么时候给我放假?我在这上班都快一个月了,你 这叫剥削我的劳动力啊!”   “看你说的,你随时都可以休假,休几天由你自己定,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公司里的事你也别担心,有我呢!”   “洪先生你真是为我操心了,我都几乎成了你的专职保姆了,公司里的事我 却做得很少,你都帮我做得差不多了。那我明天休两天假,我想回去看看。”   “你要休假,你只需给我打个招呼,你尽可放心,你把家里的事也要做好, 什么时候做好了,就算你休完了假,你回来就是。”   “那怎么好呢,我可是领了工资吃饭的,我不会耽搁太久的,我会很快就回 来的。来,喝酒!”   洪迪也举起杯,和刘雪林一同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又把杯子倒满。   他们一边吃喝一边谈话,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桌上菜也吃光了, 酒又喝了一瓶多。刘雪林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样子,洪迪就忙扶着刘雪回到卧室里 休息,他帮刘雪林脱去了外衣,让她平躺在床上。   洪迪看着刘雪林熟睡的样子,他就像在欣赏一幅美人图。他看见刘雪林的脸 上有颜色有光彩,他的心头的欲望就开始膨胀起来。正当他想进一步动作时,他 想这不是乘人之危吗?他收回伸出的手,他怕在刘雪林的心目中破坏自己的形象。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雪林就前往车站去搭车,后面洪迪叫住了她:“雪林, 你可以叫小赵送你的,小赵是我配给你的专人司机。”   “算了,我去搭车。”   “慢!”洪迪就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了小赵,说:“小赵,你送送雪林回 家。”   “是,洪总。”   刘雪林只好坐上车。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市区,几分钟后就开过了觅山镇,车 子就开得慢了。刘雪林死死地抓住扶手,任凭车子颠簸。   小赵说:“刘秘书,你要走哪,你只要一个电话,我必定鞍前马后地为你服 务。”   “那太不好意思了,麻烦你多了,我心里也不安哪,总觉得我欠你欠得太多 了似的。”   “你别这么说,这是洪总吩咐过我的,我的职责就是为你开车,我也是领了 公司的钱,就应该不折不扣地履行洪总给我的职责。”   “那好吧!”   “你说到哪我就给你开到哪,你说往东我就不会往西开。”   “你这人真逗。”   “逗什么呀,长时间开车觉得孤单,疲劳,实际上适当说说话开开玩笑也可 以缓解疲劳的。”   “那样不影响你开车吗?”   “我曾经在盘山的碎石路上一只手掌方向盘还开过几十里路,另一只手拿着 馍啃呢!技术是一流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我放心,你也放心地开车!”   刘雪林回到家,才上午时分,张平居然还在家里睡大觉,门也没有关。她没 有惊动张平,让他继续睡,她就屋里屋外地开始收拾,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 洁的,把需要洗的衣服,毯子,被套等统统收起来洗了干净。快到中午的时候, 她就开始点火煮饭,炒菜。正煮着饭,张婶就过来了,张婶看见灶屋里是刘雪林 时,也惊了一下,说:“这不是在做梦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雪林。”   “张婶,上午十点过回来的。”   “你回来就好。你上次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张平又打你了,打得你 连夜出走?”   “张婶,过去的事就算了,不要再提,我都快忘掉了。”   “张平这小子遇到你是他的福气,可是他却不珍惜。那天晚上他来问我你是 不是在我家,害得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子,找了一整夜。”   “对不起啊,张婶,我不知道还劳驾你也来找我,要知道是这么回事,我也 不会连夜出走的。”   “没啥,咱们是邻居嘛,说说你那晚究竟躲在了什么地方去了,害得我们好 找。”   “我就出门走走,散散心,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镇上去了,然后 我就到我的同学黄小莉那儿呆了一宿。”   “早知道你跑到那儿去了,我就直接跑到镇上去找你。”   说话间,张平已醒来,他看见刘雪林居然回来了,还在灶屋里做饭,心里好 一阵激动,他说:“雪林,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雪林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理他,就只顾和张婶说话去了。   张平也不说什么,退了出来,坐在堂屋里,点燃一支烟。他就想昨晚在李拐 子屋里打牌打了个通宵,熬了干夜,也还赢了几十元钱。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刘 雪林在今天就回来了。这几天里张成儿多数时间在他爷爷家里吃饭,有时张成儿 过来叫他,他过去了,成儿爷爷就要臭骂他一顿,后来的日子他干脆不过去了, 有一天没一天的打牌喝酒,庄稼还是成儿爷爷请人给他做了的。在这个村庄,他 几乎是人人见了他都要说他几句,就连小孩有时也要躲着他了。张平想想,有时 就掉下几滴眼泪,有时就想找一个什么东西发一通火。   张婶走出来,对张平说:“张平,你媳妇回来了,你去向她道个歉,认个错, 两口子商量着过日子,啊!”   张平只是点了一下头,也仍然不说什么,走进灶屋,端走饭碗就吃饭。刘雪 林看见他那样,也不说话,两口子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吃完了饭。   整个下午,刘雪林就在屋里干些细微的家务活,张平吃了饭就出去了。   到了晚上,刘雪林煮好了晚饭,只等回了张成。张成放学回来,就回了自己 的家,看见刘雪林回来了,叫声“妈妈”,就和刘雪林十分亲热地坐在一起。刘 雪林就和张成一起吃饭,给张平留了一份蒸在锅里。直到很晚张平都没有回来, 刘雪林十分困倦地和张成先入睡。   刘雪林睡得迷糊,突然感觉到有只手在她身上脱自己的衣服,她醒来一看, 却发现张平正在她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她说:“张平,你这是在干什么,又 出去打牌喝酒,你看你浑身的酒味,你喝了好多酒。”   张平却不言语,仍然撕扯着她的衣服。刘雪林发现张平满脸的怒气,两只眼 睛像要喷出火来一样。   刘雪林又说:“张平,怎么不说话,我说话你耳朵聋了?”   “你要我说什么,你是我的,凭什么要和那位洪先生走得那么亲近?那么我 是谁?你不在正源餐厅,又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上了洪先生的床?你的身子是不 是让那位洪先生碰过?”   刘雪林听张平甩出这么多的问题,每个问题都像一把利刃插在她的心上,这 就是她的丈夫么?这还算她的丈夫么?   张平剥光了刘雪林的衣服,便骑在刘雪林身上,就甩了刘雪林几个耳光,拳 头雨点般地落在刘雪林身上,嘴里还不住地叫骂着。张平打累了,骂累了,又喘 着粗气强行进入了刘雪林的身体。刘雪林显然麻木了,她嘴角流着血,眼睛却流 着泪,看着旁边。她也不去看张平在她身上做了些什么动作。   张平终于气喘吁吁地躺在半边。刘雪林就那么躺着,一直躺到天亮,眼睛也 不眨一下。   刘雪林一早起来,做好了早饭,就坐在桌前,等着张平父子俩吃饭。她手放 在桌上,表情木然,一动也不动地,眼睛看着门外。坐了一个钟头,张平终于起 来了,张成也跟着起来,刘雪林是守着他们俩吃饭,她自己却没有舀一口。张成 说妈妈你舀饭吃吧,刘雪林只说我不饿,叫张成快吃,吃了就去读书。   屋子里只剩下了张平和刘雪林。张平吃完饭,放下碗就要往外走,刘雪林说: “张平,你又要打牌,喝酒?”   张平站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说:“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你是男人,我回来三次,挨了三次打,一次比一次厉害,你 打碎了我的心。这个家,我怕是不敢回来了,我忍了你多少年,我心头的苦你知 道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之所以要出去,原来是那位上了年纪的洪先生在等 你!”   “张平,”刘雪林眼泪又出来了,她摇摇头,说,“这么多年了,你作为一 个男人,一个当家的,你管过这个家多少,我之所以要出去,也是为了这个家, 找点钱回来,改善家庭环境。我之所以走到今天,不错,那位洪先生和我成为了 朋友,但也仅仅是朋友。这些都是你逼的,你让我对你失掉了信心,对这个家失 掉了信心。你还想打我打到什么时候?”   张平抽出一支烟点燃,说:“我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每当我听 到别人说闲话,我心里有多痛,你知道吗?现在连村里的小孩对我都是另眼相看, 我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我打你是不对,但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   “那么,你一面对我,就控制不了情绪,你就该打你老婆,是吧,那我还敢 回来吗?你变了,变得越来越不近人情了,你变态了。”刘雪林说着说着,就失 声痛哭起来,眼泪就不断地往外流。   张平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出去,留下刘雪林一个人在家。   刘雪林又坐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她什么也不去想,就这么坐着,脑 子里一片空白。   临近中午时分,刘雪林才走身,走了小路。这条小路一直通往镇上,她想走 出家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才能走上这条小路,才能回来。她已没有了家的感 觉。但她明白这条小路的尽头就是小镇,从小镇搭车就可能去沧源市,那里有她 的梦,有她的希望,在那里她能获和得尊重和信任,在那里她就有人格可言。她 就这样一步步地远离了那个令她伤心的家,一步步地接近小镇,然后一步步地走 向市区。   在客车上,她又遇到了曾经在客车上和她同座的那个男子,那个曾经在车上 赞美过她头发的男子。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男子彬彬有礼地应着:“你好!”男子就开始注视着她,男子觉得这个女人 很美,眼睛就无法离开她的那张俊美的脸了,眼睛也在一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二次相遇吧?”   “是吗?”   “几个月前,我们也是在往市区的客车上,你还赞美过我的头发呢!”   “真的吗?我似乎没有一点印象了。”男子又注意地看了看她的头发,自然 下垂,光洁鲜亮,她的头发的确很美。美的头发,美的脸蛋,让她成为了车上的 一道亮丽的风景。   “没关系!”   刘雪林不知道可以和男子说些什么,但看见男子只是对她报以友好的微笑, 也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她也只好不说什么,头就转向了车窗外。看样子,这个男 子像一个办事员,或是什么干部,腋窝下总夹着一只精巧的黑色公文包。她发现 这男子除了这友好的微笑外,并没有想多注意她,心里就想这男子也是冷若冰霜 的那类人,不食人间烟火,是一个谦谦君子。   车子很快驶进了市区,下车了,男子和她一起下的车。男子问:“请问你是 来赶场的,还是来办事的?”   刘雪林转过身来,惊奇地问:“你是在问我?”   “不错,如果我们同路的话,我们可以一同前行。”   “哦,我是一名打工仔,我在一家公司里上班,我这是休假回来上班的。”   “哦,打工的日子很辛苦的吧!”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谈起话来,刘雪林觉得这男子十分健谈,而且人也长得 标志,和他一起谈话,心情自然舒畅。   走过一段路,男子就要和她分手,两个人就站在路边。男子说:“你真漂亮, 和你说话我感到非常高兴!”   “是吗?”   “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再见!”说着,就迈开大步往另一条街走 去了。   刘雪林看着这男子的背影,就想到了几个词:高大,英俊,魁梧。用这些词 来形容这个男子都还觉得不够准确,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语来形容他了。 她想着想着,男子早已没有了踪影,居然她还站在那儿。她也迈开了步子往前走 去。一路上,脑子里满是那位男子的影子,那位男子叫什么,在哪儿工作,她却 来不及问他。她又想起李娟,李娟和她原来的男朋友相识在大街上,一见钟情, 自己和那位男子叫不叫一见钟情?看来那男子也比较喜欢她的。她这样想着,不 禁脸红心跳起来。哎呀,自己是有家的人,想什么呢?自己的那个家却给自己带 来了无尽的伤痛,自己这是往哪儿走呀?回到市里来,她仿佛觉得心情就好了许 多,至少面对洪先生,洪先生会尊重她的,她觉得来到这里,自己才是一个健全 的人,有健全的人格。   走了很久,也不知走到哪里了,刘雪林觉得脚走得有点酸痛了,于是,她就 打了一辆出租,回到洪先生的家。洪先生不在家,她就自个儿开了门进去,履行 一个保姆的职责,屋里屋外打扫清洁,打扫得一尘不染。   洪迪回来已是很晚了,她发现刘雪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屋子里一切都被刘 雪林收拾得十分整洁。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刘雪林睡得很甜美,一张漂亮的脸蛋 在睡眠中状态中也是那么美,白皙的手臂似乎在诱惑着他,他禁不住伸出手去, 抚摸了一下她的光滑细腻的手臂。他坐在沙发上,陪伴着睡梦中的刘雪林,不知 不觉地他也睡着了。   睡到半夜时分,洪迪听到一阵哭泣,醒来一看,却是刘雪林,她仍旧躺在沙 发上,不住地抽泣着,嘤嘤地哭着。“雪林,雪林。”他叫也没有叫醒刘雪林, 心想刘雪林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在睡梦中也伤心的哭泣着,他伸出双手, 摇了摇她。她终于醒了,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到屋里的一切,看见洪先生, 又一声哭起来。洪迪忙坐过去,把刘雪林搂在怀里,说:“雪林,你有什么心事, 这么伤心,可以跟我说吗?”他的双手在刘雪林的背上轻轻拍着。“雪林,到底 遇到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刘雪林哭了一会儿,抬起着看了看洪迪,看到 的是一个亲切的面孔,看到的是一双信任的眼睛,她不由得把她和丈夫几年来, 尤其是最近每次回家的经历和盘托出。洪先生听了,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说: “这叫什么男人,没本事冲自己的老婆过不去,离了婚算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留恋他,他把你当人看了吗?你在他心目中连狗都不如, 他是什么东西,也配有女人。”   刘雪林不言语了,坐在沙发上只叹气。   洪迪坐下来,又把刘雪林搂在怀里,替她擦干了泪水,说:“雪林,我喜欢 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我爱上了你,如果你下定了决心跟他离婚,我娶 你,啊!”   刘雪林看了看洪迪,眼里的泪水又流出来了。洪迪搂过她,用亲吻帮她擦着 泪水,然后又吻上了刘雪林的嘴唇,刘雪林想拒绝,可是洪迪的吻竟是那样深沉 热烈,让她无以自拔,慢慢地她也张开了嘴回吻着洪迪,两个舌头就绞在了一起。 一会儿两人的衣服也退下了,洪迪看着刘雪林满身被打过的伤痕,他心里十分难 过,他一一吻过这些伤痕,然后轻轻地把刘雪林抱进卧室。   天亮了,刘雪林醒来,穿好衣服,就赶紧去厨房做早餐,然后叫醒了洪迪, 和洪迪一起用早餐。   洪迪说:“雪林,你辛苦了!”   “没什么,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对了,今天中午有饭局,你也参加,你是以我秘书身份去参加的。”   “洪先生,我看我还是不去的好!”   “去,一定要去,这个饭局很重要,是关系到我们公司的发展前景,作为秘 书,你是一定要去的。”   “那好吧,我还得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就这样去不行吗?”   “我得换换衣服,这是事关公司的形象!”   “那好吧!”   刘雪林换上了洪迪为她买的那套衣服,她穿出来,让洪迪也吃了一惊,“哇, 简直就跟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你的出现,定会让我们公司和你一样光彩照人。”   “洪先生,你又说笑了。”   “我没有啊,我是实话实说。走吧,上班去。”   刘雪林坐上洪迪的车,她猜想今天中午的饭局都有哪些客人,应该都是和公 司长期合作的企业老总们吧,可她对这些又是如此的陌生,有些不敢想象,甚至 不敢奢望的。可现在,现在居然要和洪先生一起参加。她内心一阵激动,胸中的 那颗心跳起来,就像小兔一样,不停地跳动着。   这是一个规模较大的饭局,饭局安排在一个大酒店,公司请了不少有头有脸 的人,还有马市长也来了。他们一边和洪迪握手,打招呼,也和洪迪身后的刘雪 林握手。马市长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握住了洪迪的手说:“洪老总好啊,我刚开 完一个会,马上赶来了,还不算迟到吧!”   “哪里哪里,马市长担着全市大小事务,日理万机,今天很荣幸请到了马市 长,马市长大驾光临,使我公司蓬壁生辉,幸会幸会!”   马市长又伸也手来握住了刘雪林的手。刘雪林叫声“马市长”。马市长就仔 细地看了看刘雪林,说:“我怎么觉得你好面熟啊!”   “马市长日理万机,当然不记得小女子了。我在正源餐厅做过服务员,服侍 过你呢。五一时我不定期参加过文艺演出,马市长不记得了?”   马市长拍拍脑门,说:“噢,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人上了年纪,不中用 了。”   “马市长你这是谦虚啊!”   马市长打了个手势就进去了。   整个饭局热闹非凡,这种景象在正源餐厅是很少见的,桌上敬酒十分热烈, 所有的人都和刘雪林单独喝酒,说什么有美女陪酒是一种幸福。马市长也不例外 地和刘雪林喝了一杯,刘雪林一激动,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就和马市长一齐喝干 了杯中的酒。   洪迪叫刘雪林敬一圈,刘雪林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洪迪就给她打气,悄悄地 对她说:“喝,有事我顶着!”刘雪林就一一敬酒。   大家都说,美女敬酒,喝不了也要喝了这杯酒。刘雪林先给马市长敬酒,马 市长说:“老洪啊,你的公司如日中天,如今你又挖到一美女为你助阵,你必定 能洪福齐天啊!”于是满桌子一齐为洪迪祝福。   洪迪说:“多谢,多谢市长和各位肯给洪某赏这个脸,也谢谢大家的祝福。 刘雪林是个人才,我还准备在适当时候提她当副总,我想我们以后的合作更愉快。 刘雪林的这杯酒,大家就不要拘了。”   刘雪林单独敬完了酒,脸是就像开了花一样红艳艳的。一桌子的话题几乎都 和她有关,她也能随机应变地和马市长,和每位老总们谈笑自如,好像整个桌子 她在唱主角。洪迪也感到欣慰,他现在真挖到了一个人才,刘雪林可谓才貌双全, 难得!   这一饭局吃了整整三个小时,散席后,马市长依然让所有的人先走,他走在 最后。他一手握着洪迪,一手握着刘雪林,说:“你是刘雪林,对吧?干得不错, 爬得很快,什么时候调到市上来,可以大展你的才华。”转身又对洪迪说:“老 洪啊,人才难得,政府是尊重人才的,我可要挖你的墙角了。”   洪迪笑笑说:“什么挖墙角啊,你就直说吧,要人,我只有放行喽,我们还 需要政府的大力支持嘛!”   “哈……”马市长和洪迪大笑起来。   刘雪林看着马市长,她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马市长会说出这番话,她感觉 到这是在做梦一样,自己真能青云直上,想想又有点不大可能,自己什么也不是, 自己什么也没有,怎么会呢?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晚上回到洪迪的家。洪迪说:“雪林啊,我看我们公司是留不住你了,马市 长看上你哪!”   “看上我?看上我的什么?”   “你是人才呀,才貌双全呀,你看马市长也是个爱才的人,说不定呀,你将 来的日子好着哩!”   “这都是你照着我的呀,你在我心中就是一盏明灯,照亮我的前程,不是吗? 我一个农家妇女,遇到你,好运就接二连三地光顾我。”   “嗬,我哪有那么伟大的,能和你这美人成为知音,我也觉得脸上有光呀。 雪林呀,恭喜你!”   “恭喜什么呀?这八字还没有一撇,还哪跟哪呀,就好象已经成了现实一 样。”   “马市长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看中的人,他看中的事,一般都没有问 题。”   “那如果是真的话,我还是给你当保姆吧,工作之余,我还给你洗衣煮饭, 怎么样?直到用我的工资还清你的钱。”   “你还惦记着那事呀。我们这层关系了,还用得着还吗?不还了,我那也是 心甘情愿帮你的。”   “怎么不还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   “那随便你怎样说,我是不会要的了。你今天也累了,睡吧!”   两人相拥进入了卧室。   过几天,洪迪就收到了市政府发来的公函,正式调刘雪林到市政府上班,任 市长秘书。他把这份公函交给刘雪林时,刘雪林看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她 本以为马市长只是说说而已,而今这事变成了现实,她太激动了,激动得不知说 啥才好!   洪迪说:“祝你高升了!”   “谢谢,可我?”   “你放心去吧,好好上班,小赵还是你的专人司机,让他随时接送你。”   刘雪林点点头。   又过了一天,刘雪林就到市政府报道去了。她走进市政府,就来到市长办公 室。马市长正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在查看什么。看到刘雪林进来了,忙起身 对她说:“欢迎欢迎,来,刘雪林,坐。”拉着刘雪林坐在沙发上,马市长也跟 着坐在沙发上。   马市长说:“没想到吧,你今天能坐到市政府里来!”   “托你的洪福,小女子定当努力工作!”   “好好,我就欣赏你直来直去,不转弯抹角的个性。你的工作也一定会很出 色的。”   “谢谢市长的夸奖。”   就这样,刘雪林白天在市政府上班,下班就回到洪迪的怀抱。在市长的关心 下,刘雪林和张平离了婚,孩子判给了张平,刘雪林每月给孩子一百元的生活费, 直到孩子十八岁为止。   离婚后的刘雪林,心情很复杂,觉得很对不起张平,尤其是孩子,孩子多可 怜啊,这么小就享受不到一点母爱了,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不住地流泪。然而这 样摆脱了张平无休止的打打骂骂,她又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她天天就处于这种矛 盾的心情,经过一段时间后,就慢慢地适应了离婚后的生活,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了。   刘雪林每天努力工作,下班也尽量找些事做,做做清洁,洗洗衣服,修剪花 枝什么的,以让自己忘却内心的创伤,然而,张平毕竟和自己夫妻一场,走过了 近十年,一起生活了近十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有他们的孩子,她也 难以割舍,这些总会不自觉地出现在她的脑际。但她也能努力克制自己,工作上 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有一次,马市长带着刘雪林以考察为名外出旅行。在开旅馆时,刘雪林怎么 也没想到,马市长为他们开了一间双人间。就在那个晚上,马市长睡到半夜,就 悄悄地钻进了刘雪林的被窝。   事后,马市长搂着刘雪林光滑的肌肤,安慰她说:“不必伤心,你已经离了 婚,你就可以无所顾忌。我堂堂一个市长,难道还没有你的福享?”   刘雪林默不作声,眼泪就扑嗒扑嗒地往下流。她不知道这是伤心呢,还是高 兴,身边躺着的是沧源市市长,有马市长的关照,还怕自己的将来没有好日子过? 然而她想她怎么对得起洪迪,她这样做是不是背叛了洪迪呢?她找不到一个确切 的答案。   那次事后,刘雪林就催促洪迪尽快办理结婚手续,准备完婚,可是洪迪却对 她若即若离,总是找各种借口搪塞。刘雪林有时也很坦然,既然已成事实,洪迪 也不会把他偌大一个公司背跑吧。每天晚上,刘雪林依然要问洪迪什么时候办手 续,洪迪也一味地迁就着刘雪林,给她以安慰,有时又带她出去游玩,刘雪林也 感到心情愉快。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这种关系,没想到一拖就是几个月。   一天,刘雪林下班回来,煮好了饭,炒了几个菜,就等待着洪迪回来。可是 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打他的手机也打不通,他的手机关机了。她就召来小 赵送她去公司。   公司里只有一些人在忙碌着,这些人见了她,都跟她打着招呼:“刘秘书 好!”刘雪林向他们点点头。   她走上办公大楼。这是一幢豪华气派的现代化办公大楼,乳白色的地板砖, 透出光亮来,可以照见人影。墙壁也是乳白色。走在办公楼里,就可感觉到里面 亮堂堂的。   刘雪林来到洪迪的办公室门口,刚抬起手来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 女子的笑声,她不由得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又听不甚明白。她掏出自己的钥匙, 轻轻地打开门,办公室哪有洪迪。刘雪林又走到办公室里间的门口,就听到了洪 迪的声音:“小美人,你满意了吧!”   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洪先生,哪里有满意的时候,你老了,不中用了。”   “我不老,我还行的,不信试试看。”   刘雪林悄悄地推开门,从门缝里看去,一下子惊呆了,她揉揉眼睛,以为自 己看错了,以为是在做梦,再仔细一看,洪迪正趴在一个女人身上,两个人都是 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女人还浪笑着,摆动着妖精一样的身子。   刘雪林掩好了门,坐在洪迪的办公桌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叫嚷着:“洪 先生,你出来!”她气得脸色铁青。   洪迪正和那女子玩得欢,没想到刘雪林这时会闯进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她已 有几个月没来过了。他俩慌忙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洪迪忙赔个笑脸,说:“雪林,你看,这,这……”   “这什么,你叫那个小妖精也出来。”   那个女子瑟瑟缩缩地走出来,低着头,挨着步子向门口走去。   刘雪林说:“站住,把头抬起来。”   那个女子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头去,说:“洪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刘雪林抢着说:“你过来。”   那女子不敢过来。   刘雪林说:“身为女人,我同情你,不过以后跟人上床要看看这个男人是不 是可靠,有没有危机。你走吧。”   那女子顺着墙边退了出去。   洪迪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赔着笑脸,又说:“雪林,这只是玩玩而已! 你别当真!”   刘雪林站起来,说了一句:“回去吃饭。”就走了出去。   洪迪也跟着走在后面。   刘雪林仍然坐小赵的车回去了,洪迪也很快回来了。   刘雪林端上菜,拿出两瓶酒,一瓶放在洪迪的面前,自己提了一瓶,起开盖, 刘雪林就像喝白开水一样,猛喝了起来。   洪迪一看,忙走过来夺下刘雪林手中的酒瓶,说:“雪林,你这是…… 你……”   刘雪林又拿起那一瓶酒,指着洪迪说:“坐呀,吃饭呀,我们一起喝酒。” 刘雪林坐下来,吃了几筷子菜,又指着洪迪说:“吃吧,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 这个酒瓶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说着,把酒瓶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洪迪也坐下来,看着刘雪林,拿着筷子的手也在颤抖着。   刘雪林说:“不做亏心事,半夜鬼敲门。我现在明白了,你总是拒绝和我办 理结婚手续,原来你自始至终都只是想玩我,我之所以走到今天,甚至抛弃了原 来的家,没想到我只是你手中的一个玩偶。”最后这一句刘雪林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雪林起开手中的酒瓶,又猛喝起来,两眼怒视着洪迪。   洪迪伸开双手,看着刘雪林喝着酒,无可奈何的样子。   刘雪林一口气喝完了一瓶,就把酒瓶丢在地下,只听得屋里一声爆炸,那个 酒瓶炸开了花,玻璃碎片散了一地。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门,向外走去。   洪迪跟在她身后。   刘雪林走几步,“哇”的地声吐出许多秽物来,洪迪走过来扶住她,说: “雪林!”   刘雪林冲着洪迪吼了一声:“滚!”又往外走去。   她走出大门,一阵凉风吹来,她感到清醒了一些,就拿出手机给马市长打了 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马市长开车过来。洪迪看着刘雪林上了马市长的车,摆摆头,掉 转身也回去了。   马市长问:“刘雪林,你喝酒了,你喝了很多?”   “是,很多。”刘雪林打了一个酒饱嗝。   “去哪?”   马市长找了一家旅馆,把刘雪林安顿在旅馆里歇着,自己留下来陪她。   马市长看着睡得正香的刘雪林,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这是刘雪林第一次 打电话求助于他,他却不知刘雪林因何事而喝了那么多的酒。刘雪林那张脸红得 像朵鲜花,看看也是舒服的。   刘雪林睡到深夜,就醒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了马市长正坐在身边看着她。 她问:“马市长,这是哪?”   “在一家旅馆,我看你醉得不轻啊,给你吃了几粒解酒药。”   刘雪林感到脸还很烫,心脏也跳得厉害。她看到马市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说:“马市长,你看我美不美?”   “美,你真的是太美了!”   “你身边一个大美人,难道你不心动?”   “你酒喝多了,我怕你出事,所以一直守着你,但我绝不乘人之危的。”   “你不愧是堂堂的一市之长,但我现在醒了,你想做什么,你就来吧!”刘 雪林说着,脱去了上衣,解开了乳罩。   马市长看着刘雪林,惊呆了,刘雪林就像天上的一朵白云,看得马市长飘飘 然。他走过去,就把刘雪林压在身下……   第二天下班后,刘雪林回到洪迪的家,默默地做着她该做的事。傍晚时分, 洪迪回来了。刘雪林端上菜,就坐在桌前,等洪迪坐定后,就开始倒酒,吃菜, 她也不说一句话。   洪迪吃了一会儿,说:“雪林,雪林,那事你也别当真,我只不过那是逢场 作戏!”他看到刘雪林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刘雪林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你跟我也是在逢场作戏了,那么我们之间就到 此结束吧!”刘雪林说完,喝干了瓶中的酒,然后就走出门去。   洪迪喊了一声:“雪林!”   刘雪林站住了,回过着来,说:“什么事?你还要糟蹋我呀,这几个月我也 陪了你这一段日子,就算是我为你还债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洪迪打电话叫小赵开车一直跟着刘雪林,以防不测,并交待他这一晚的工作 补助两百。   刘雪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任夜风吹着她的头发,任夜露滋润她的思 绪,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感到内心麻木,理不出个头绪来,就那么一直走着,走过 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走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时,三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挡住了刘雪林的去路,其 中一个长毛卷发的小青年说:“小姐,寂寞了,是不是专门出来找大哥玩的?” 说着,就在刘雪林的脸上揪了一把,刘雪林一动也不动。另一个短头发的小青年 说:“这娘们还挺漂亮的,今天我们的运气还真好!”三个小伙子一拥而上,团 团围住了刘雪林。   刘雪林这才仿佛感觉到她面临危险了,遇到流氓了,她大叫起来:“来人啦! 救命啦!”   后面的小赵见势不妙,急忙把车开过去,对着其中一个小青年就撞上去,把 他撞出十几步远,又倒车开过来,朝着其他两个小青年撞去,三个小青年见状, 拔腿就跑。   小赵下车拉着惊恐万状的刘雪林,看她上衣已经给撕破了,就脱下自己的上 衣给刘雪林披上,把她拉上车。小赵开车就把刘雪林送回去。   刘雪林大呼小叫:“不要开回去,不要开回去。你就随便开就行了,我想散 散心。”   小赵只好又把车开上路。刘雪林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光着上身的小赵,说: “谢谢你,小赵,要不是你及时赶过来,我看我就完了。”   “你以后晚上不要随便出来,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最容易让那些流氓给盯 上的。”   “你说我漂亮吗?我衣服都被那几个流氓撕破了,我还漂亮吗?”   小赵转过脸看了一眼刘雪林,只见她丢开了外衣,她的衣服被流氓撕扯得不 成样子了,她那俊俏的脸上流着泪水,更显得妩媚动人,她的皮肤白得耀眼。小 赵急忙伸出一只手,帮她又把那件衣服披上。   这一夜,小赵开车,转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附近的郊区也转了几圈,中 途还加了一次油。凌晨五时,刘雪林就靠在小赵的肩上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小 赵才把车开回去,同时叫醒了刘雪林。刘雪林回去换了衣服,把小赵的衣服还给 他,然后叫小赵开车送她去上班。   白天,她求马市长给她找一个住处,马市长就问:“你不是住在洪迪那儿, 住得好好的吗?你们不是准备着结婚了吗?”   刘雪林说:“我想在市政府上班,你随便给我找一个住处,也好方便上班 呀!”   “你们总不会是在斗气吧!”   “哪有的事,只是我想一个人住清静一些。”   “那好吧。”   马市长就在办公楼后面给她腾出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   刘雪林下班后,就吩咐小赵把她的东西全部搬过来,她自己就开始打扫房间, 布置房间。   到了晚上,她独自一个人住在这个房间里。房间虽小,但她也感到一点欣慰, 她又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空间,她不再寄人篱下,过那种“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的日子。她躺在床上,就开始回味这一段时间里她的所有经历,也 回味着她和张平所走过的十余年的婚姻生活,然而今天,她所经营的家,她所奋 斗的一切,都将过眼云烟。她感到世事多变,世事难料,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几 个月前,一年前,甚至更长时间前,那是很难预料的。而今的她,家没有了,来 市里给她希望给她帮助的洪迪也渐渐远离了她,她又想这人心难测啊,洪迪以前 所说的那些花言巧语,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这人一旦虚伪起来,那是非常 可怕的。   时隔半年,沧源市政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沧源市的经济出现了大的漏洞,还 惊动了中央,后来,中纪委,省纪委直接下派了几个部门进驻沧源市调查全市的 经济情况,随即马市长被双规。这一查就让老百姓,让刘雪林感到无比震惊,堂 堂马市长是沧源市最大的经济蛀虫,与之相关的数十人都受到了牵连,受到了经 济和法律双重制裁,洪迪也没有逃脱干系。凡马市长提拔的干部逐一清查。   刘雪林也不知道与自己有没有关系,但调查来调查去,刘雪林一直处于局外 人而无牵连。   刘雪林在调查工作结束时,就辞了职,只身搬出了市政府。她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这些人居然把她置于危险的边缘,自 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内心感到是多么的悲哀,对这些人又是多么痛恨。于是, 她感到以前所挣的,所用的,几乎都是不干净的,甚至是肮脏无比的。可自己居 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而一点也不知晓,自己居然被一个洪迪,一个马市长哄得那么 开心,以至于毁了她的那个家,尽管家也没有带给她多少温暖,但那有维系着她 的爱——他们的孩子张成。她觉得人世无常,而自己在经历了这一年半载来,她 感到自己简直是一个十足的大傻子。   刘雪林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了一趟自己的娘家,把自己的那些衣服也寄放 在娘家,把自己在这一年多来积攒下的四万五千元钱也交由母亲保管。在娘家住 了几天后,她特地去看了看张成。张成在一年多来也变得沉默寡言,但也懂事了 许多,她看了看孩子最近的一些试卷和作业本,基本上都在九十五分以上,她对 孩子的学习十分满意。然而她却感到内心一阵阵的痛,她多么地想把孩子带在自 己身边,然而她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前面的路是坡是坎,自己对前途都没有一点底 儿。她也看了看张平,张平离婚过后,情绪一直比较低落,几乎变了一个人,不 打牌不喝酒了,他一心在家里饲养一些小动物。刘雪林看到这一切,她也说不清 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刘雪林在娘家住了两个礼拜后,就打算南下广州,在那里的小芳将给她找一 份工作,只要她人一到,即可上班。刘雪林临走时,她的六十多岁的父母亲千叮 咛万嘱咐,车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接受陌生人的帮助。她的大哥专程到车 站送她。   在广州的小芳和刘雪林是同一村子的姑娘,已经二十一岁,她已经在广州呆 过几年了,她已经积攒下近十万元的积蓄。她听到刘雪林的消息后,就极力动员 刘雪林去广州去发展。刘雪林想离开沧源市那个伤心地,不远万里到广州去也可 减少一点内心的伤痛。   然而小芳在广州等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等到刘雪林,她打了几次电话回来, 家里说早已出门了。刘雪林的父母听到自己女儿一个多月都还没到达广州,担心 女儿在路上出事,刘雪林的母亲便一病不起,刘雪林的大哥庚即向县公安部门报 了案。张平听说刘雪林出门一个多月也没有到达广州,他立即意识到了刘雪林途 中走掉了,出事了,他于是借了几千元钱沿途南下去找刘雪林,凡所经城市到处 张贴寻人启事,凡能想到的办法都想绝了。找了一个多月,结果一无所获。   这期间,刘雪林的父母,她的大哥,小弟,还有张平倾其所有,也没有找到 刘雪林的下落。黄小莉和方小梅也多方联系,也不知道刘雪林身在何处,刘雪林 的父母整日以泪洗面,整天哭诉着自己女儿命苦,三十几岁了还遭此劫难。   有一天,一个女孩自称是李娟,她来打听刘雪林的消息。当她从刘雪林的父 母的哭诉中知道情况后极为震惊,她没想到和她一起的姐妹如今遭遇厄运,连她 的一点音信也不知道。李娟也动用了她的所有关系,四处打听。   一年后,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市公安部门解救了一批被拐女孩,其中有一个 叫刘雪林的,被公安人员亲自护送到家。   刘雪林的父母看见失踪一年多的女儿终于回家了,喜极而泣。可刘雪林已经 变得不成人样了,原本清秀漂亮的脸变得失去了光泽,老气横秋,一头漂亮的头 发也只有稀疏的几根了。刘雪林的父母禁不住抱起女儿失声痛哭起来。她一回到 家就倒在床上睡了几天几夜,每天母亲把饭菜给她端到床前。她吃了又睡。   李娟得到消息,也从北京赶来了,她坐在刘雪林的床前,手抚摸着刘雪林原 本那张漂亮的脸庞,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滴下来。刘雪林那双呆滞 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娟,一眨也不眨。这一夜,李娟就陪刘雪林睡在一床。在李娟 的陪伴下,刘雪林渐渐要说话了,两姐妹又是无话不谈了。刘雪林给李娟讲了在 沧源市的遭遇,也讲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在这一年多以来,她几乎过着的不是 人的日子,被人关在黑屋子里,天天晚上遭到非人的折磨,然后又被带到一个不 知是什么地方,被迫接客。她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一般,现在才醒来。她也试 着中途逃跑了几次,可手上什么也没有,寸步难行,又被人抓回去了。刘雪林和 李娟相互拥抱着,说一阵话,又痛哭一阵。李娟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刘雪林心 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李娟也讲了她这一年多里艰苦创业的故事,特别讲了她在北 京做销售的一些故事,听得刘雪林羡慕不已。刘雪林说,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就 该和李娟一同出去打拼,也不会遭遇到这么多厄运。李娟说,不过也没关系,现 在出去,还为时不晚。   李娟在刘雪林娘家住了三天,说服了刘雪林的父母,她带着刘雪林一起到北 京去。   刘雪林踏上了北京的土地,张开了双臂,仿佛她看见了她人生的曙光,正在 冉冉地升起!   06.7.12~8.12初稿。   06.8.1~8.15二稿。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