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xys-reader.org)◇◇   谁在你的耳边轻诉爱情   笔名:肥妞妞的   1,这一次的江阳之行,韩染走得很平静。   由于此行具备明确的目的,而且,时间的界限亦是安排得很完满,所以,看 上去应该已经容不下某些可能的枝芽。   早在几天前,就定下这个计划。所以,也便早在几天前,将消息告诉了张金 寒。   “过几天我要到江阳,你看我们要不要见见?”   “恩……”   意料之中的含糊。   韩染一边看着电视机里那只聪明灵巧的羊羔,一边悠闲的将身体稍微倾前。 镜头一转换,便现出一只老虎憨厚的脸。   “问你呢!”韩染接着一句,不紧不慢的轻闲,亦是不舍不弃的坚定。   “来时给我电话!”   亦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韩染的嘴角浮出一缕清淡的微笑。但旋即,这微笑便没了下去,沉进深暗的 心底。   是的,只要一用脑,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原本是多么没有必要!   这一次的江阳之行,即使是已经走在那些还留有记忆的街道,韩染依然走得 很平静。   是的,   即使是这些曾经走过的街道还依稀记得自己与张金寒过往的欢笑,记得那些 在唇舌之间辗转流传的腥甜的味道,记得那些对着天宇与星子谈说的誓言,又怎 么样呢?时间已经将一切冲淡。更何况,兼过了秋风的瑟然,更迭了冬雨的苦寒, 还有什么记忆冲刷不掉?   所以,对于到底见不见张金寒,韩染也已经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了。   但原本答应来时给他电话。既然有言在先,自然也是需要说到做到。所以, 良久的考虑之后,韩染在手机上发出消息:“我已到。”   韩染认为,这样的话语只是表示一种她已经到达的状态,没有更多的含义。   一个小时后,张金寒回复消息问:“在哪里?”   韩染彼时正参加一个晚宴, 2,   既然见不见都已经无关紧要,那么,见一面自然也就算不了什么。   隔着饭店宽阔的玻璃门栏,远远的,韩染看见张金寒温和的笑脸。   两人便站在一起,微笑着说话。旁人看去,二人之间即无亲呢,亦不见生硬 的周全。正是韩染熟悉与擅长的那种将亲热关系转换之后的透着理性了知的自然。   20岁之前,韩染习惯将与男人的瓜葛一刀两断,分得干净明确;20岁之后, 方才慢慢学着,用一种更博大开放的眼光,将那些与人的关系引向更科学、更合 理、更人性的领域。   “断割”的方式过于低级简单,并凸现心智的狭隘短浅,不好玩。   两个人便得以面对面的、非常平和的坐在这间透着浓郁欧洲风情的咖啡馆里。   梦呓般的音乐在空间里似是而非的流淌;再配着那些从不同角度投照的、暗 淡而温和的光芒;各色奇异别致的灯饰;阔大的、攀爬的、绿色的枝叶与娇巧的、 楚楚可爱的小花儿;再到面前刻着精致郁金香、理着流畅优美线条的小勺。目光 所到的每一处,总有东西牵着它留恋欣然。   所以,当张金寒埋着头写短消息的时候,韩染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我现在电话很少了!”张金寒抬起头说。   “哦!”韩染应了一声,笑着接到:“嘿!怎么会呢?我是经常给你电话的 呀!”   “除你外,就很少了!”张金寒边说边按出发射键。   韩染看着他的手。   这双手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留有藏着污垢的指甲。她为了更好的享用他, 便拿出指剪刀递给他。还好,从此,这双手便再无她初见时的不堪。此时,亦是 整洁修长,有着男人精壮与骨节的力量,透着略带艺术的、细腻的感伤。   是的,这双手曾经带给她那般真切的温暖与绵长的柔软,那些真实的过往就 如同今天真实的现状,让人必须认同。   想到此,韩染的微笑就更添了完全。   当所有的欢爱怅茫都已经经历成一种历史的过往,请允许我以一种感恩的柔 情对着你的方向温和的凝望。   这样的笑,让张金寒一时之间松软了自己的阵线。以至于问出一个明显愚蠢 的话题:“你怎么不问谁给我发消息呢?”   “这跟我没有关系!”韩染轻笑着回答。   话题便从两人联系之外的人事开始,闲散而去。   3,   从咖啡馆出来,已经午夜12点,惯例自然应该是去住酒店。由张金寒陪着找 好住处,两人说晚安再见,待明日中午,张金寒下班再来接送韩染到车站。   张金寒这次有新意见,说一起去洗脚。这样,两人就可以继续聊天。   韩染不知道张金寒这样安排,是为了省钱还是怕明日再倒回来送她麻烦,又 或者是刚才听她电话里与另一个男人约定说定下酒店就通知他,明日上午让那人 到酒店见面,而心生了顾忌?   早在二人交往之前,韩染就直白了自己的观念。那就是,只要是跟男人在一 起,所有的花销都得男人买单。即使是她本人比男人更有钱。当时,见张金寒被 这句话吓得变了颜色,韩染就将条件放宽,即自己不提要求,一切由男人安排。   4,   张金寒第一次赶到这家洗脚房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因为也就在这个冬天。所以当他冲进这家洗脚房时,浑身的颤抖,并不仅仅 是因为激动与愤怒,里面也包含一些因为冷而呈现的寒颤。   杨珊眼睛绯红的站在里面。一看见他,眼里的委屈便突然涨大,眼看着就要 流下来。   “到底怎么了?”张金寒问到。一边让自己的身子穿过屋子里那些男人的躯 体,走过去,与杨珊站在一起。   “别哭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张金寒听见自己低下去的语调里发散出微 弱的温暖。   “肯定是他拿了的!”杨珊的手指向一个男人,   “这个房间里没进来过其他人。他还想抵赖!”她的声音已经是气极败坏的 难奈。   “你有没搞错?你凭什么说是我拿了的?你一个破手机,未必我还看得起?”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理着杨珊平常里比较偏爱的短浅的平头。眼睛里光线很活泛, 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但此时,他一脸的鄙夷与愤怒,看上去面部就有点变形。   “你这个无赖,流氓,小偷!”杨珊将自己会骂的几句都搬了上去。   “哎!你说话注意点哦!老子不是看到警察在这里,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年轻男人竖起了眉毛,眼里露出恶光。   张金寒再也忍不住,走上前,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妈那个X,你瓜娃子 说啥子啊?哪个是老子,你给哪个当老子?”   话没骂完,年轻男人一脚就踢了过来。张金寒心里高兴:这下终于可以放开 手脚大搞一盘了。当下,又一记勾拳出击,但被一只更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了回去。   “好了,不要闹了。” 手的主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做了命令。“我看一时 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这样,你们都跟我们到所里,一人写个书面材料,先叙 述一下事情经过。”   5,   一切弄完,天色已经白得完全。江阳的大小街上早已是一派生机勃勃,车水 马龙的繁忙景象。   街道边的一家小摊卖油条豆浆,张金寒一屁股坐上去。大声喊到:“老板, 三根油条,一碗豆浆。”   随后跟上的杨珊安静老实的坐在他的一旁,只默默的看着他,不敢发出声响。 她的胃不好,不能吃油条,这点,二人都知道。   对于昨晚的一切,怎么的申辩解释都难以消化掉,这点,二人也都知道。   张金寒将豆浆喝得“呼呼”作响,杨珊在一旁又急又慌、又羞又悔、又恨又 曲、百感交集,很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泪水就又流出来。   虽然,张金寒并没有看杨珊一眼,但眼前的这个女人与自己有着太多的恩怨 纠缠,她的心思、情绪甚至那些暗藏的隐愿,他又哪点不知晓?   想着当初,自己抛下原有的一切,来到这个女人的身边,许诺给她幸福、答 应永不离开她的身畔。而今,不过短短三年,一切早已是换了容颜,更可耻的是, 现实所给出的答案不仅不堪而且过于离题甚远。   只这样一想,便不知从什么地方,腾生一种痛,隐隐的揪心。   “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张金寒提上一口气,压住那股涌动着想要滋长的 疼痛,尽量说出一种淡淡的清远的语气。   “寒!对不起,我错了!”杨珊发出轻柔的小声的低语。   “我得上班了!”张金寒找出几个硬币,数了数,任在小摊粗木拼成的黄色 桌面上。然后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几步,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叮嘱到: “不要想那么多了!”   当他再走了出去时。不过几步,他瘦的背影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 找不到踪影。   6,   韩染懒洋洋的躺在按摩床上,一边享受男服务生娴熟的手技,一边恍惚的听 着张金寒与女服务生的笑谈。偶尔,传来一两声嚎叫,将她弄得略微清醒,微睁 着眼看一下,又闭了过去。那是张金寒正对着电视机里的足球比赛犯毛病,不用 担心。   当张金寒更为尖锐的电话音一遍一遍极富耐性的响起、却没人接听时,韩染 才彻底清醒。   “你怎么不接呢?”韩染的语气里明显透出被打扰后的不耐烦。   “电话在衣服包里,衣服挂在那里,拿不着。”张金寒说,一边将自己被毛 巾包围的脚轻轻动了一下。   “靠!你不知道叫人么?”韩染白过他一眼,心里生起了一些烦躁,暗自骂 到:“靠,什么狗屁男人哦?也不知道站起身来就去拿?”   那边不回答,默默的看电视。   但杨珊自然不是一个缺乏耐性的女人。韩染可以看见她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 落,一边叼着寂寞的香烟,一边宁和悠闲的按下重拨键,一遍、一遍、一遍……   《暧昧》的乐曲,在这间空间已经被涨满的洗脚房里反复绕缠,绕缠得久了, 就又生出许多手脚四处抓挠。   韩染静静的听着。   张金寒默默的观看足球比赛。   一切都很平静。   但很快,韩染便从半瑕状态里,抬起自己用硬型赭哩水做了造型的头发,对 着张金寒粗口大骂:“你妈那X,你买得起电话蛮,你就接得起三?你不想接蛮, 你就关机三?你日妈的开着机又不接,你有没点社会公德?”   这样的骂,旁人还以为这女人胸怀博大,对同为女人的杨珊有同情与悲怜。 其实,大家哪里知道,韩染这样,只是因为,这样的景象让韩染得以透过另一只 眼光,揣度到当自己给张金寒电话他不接的模样。   这样一想,怎样的谩骂也是不过分的了。   张金寒依然默然的没有语言。自然也不见任何行动。   城市的另一边,杨珊纤巧的手不紧不慢的机械的麻木的一遍遍按着重拨键。   一切依然。   这样的画面,让韩染无端生出一种情绪,这种情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提 醒着她自己对这个男人生腾的厌弃。   是的,这样的男人,她韩染并不看得起。   只单单这样一想,韩染便有了遥远的清淡,以及与事无关的旁观。   服务生再进来时,自然也便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暧昧》。   “先生,我给你拿过来吧?”   “恩!”张金寒轻微应了一下。   单调的乐声,终于中断,韩染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喂?”   “在洗脚,衣服挂起的”   “刚洗没多久。”   “还早。”   “恩。”   “就这样吧。”   空间里充盈着深厚的沉默。还好,不等二人语言,暧昧的单调就又响起了。 这次,韩染忍不住有了轻笑。一边笑着,一边揣度张金寒的言谈。一般而言,他 不会在这样的时刻问:又怎么了?他应该只问一声:喂?   “喂?”   “嗯。”   “他当然要去哦”   “对”   “不是才洗一会儿吗?”   “啊”   “哦”   这次,没说再见,也没说就这样,就挂了电话。   7,   最后一道服务程序也已完毕,服务生收拾好工具,接过张金寒的钞票,道着 晚安,轻俏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的空气,便有点流不动了。   张金寒依然默然的看着电视,韩染则彻底闭上自己的双眼。   是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应该睡了!   张金寒站起身,关掉所有的灯,顺便脱掉自己挂着皮带钥匙链的外裤。   韩染没有动静,但,她不可能是睡着了。   韩染睡觉,即择人又择床。这点,张金寒非常清楚。当初,韩染对他的喜欢, 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她在他的怀里,可以睡得很香甜。   是的,当初,为了让这个女人可以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他也心甘情愿的让 自己的臂弯为她发麻发酸。让自己的身体为她流出足可以将她全身打湿的汗。   是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心甘情愿。   韩染没有动静。   即使韩染一动不动的隔在厚绒绒的被面里,张金寒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在感 觉中丈量那个温热柔软的躯体是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可以任意的、粗暴或者 温柔的,掀开那些在她身体上的遮掩,径直用自己喜爱的方式摘下她自己。   是的,那样的时间里,她是他的。   只这样一想,那些暗藏在心灵极处,被刻画成坚硬形状的对这个女人的情感, 便酥然融化成一潭温暖的泉,柔润着他的心瓣,撩拨起他的下体。   “你睡了吗?”旁边传来韩染轻声的问话。   曾经的那些时间里,韩染也老爱那样在他的下巴下,闭着眼睛问他这句话。 那样的时刻,即使张金寒自己已经非常困钝,那也得提着点精神来答应她:“恩, 没呢!”   。今天,韩染不在他的下巴下,她在距离他一手之远的另一张床上。   “那我们说说话好吗?”韩染问着。声音里透出慵懒的疲倦。   韩染一定是翻了个身,她的脸此时一定朝向了自己的这面。张金寒这样想到。   没来由的,在静默的黑暗里,他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其实,当张金寒将灯一关,韩染就睁开了自己的眼。   此时,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张金寒在崩发的激情里,费力向她伸来的长长的手臂。   但他们之间的距离长于张金寒的手臂。   韩染眼睁睁的看着,一动不动。   是的,他无法触及她。除非,他愿意将上半身都倾斜过来,又或者,径直将 整个身体都交付过来给她。   “我们说说话好吗?”半刻的静默之后,韩染用着与上次同样的语气问话。   张金寒悄然将手收了回去。   没有做答。   那些有过的行为,因为没有形成任何结果,所以,做过就可以像没做过一样。   8,   “对于那个女人的存在,就要当她没存在一样”。杨珊这样要求自己。   其实,当初自己任着性子将张金寒赶出家门时,也不过是想给他些深刻的教 训,让他早日清醒,多些关于生活、关于爱情的危机意识。让他明白自己对他是 多么重要。   虽然,自己当初也意识到这样做的风险,但凭着对张金寒的了解,杨珊以为, 即使有风险,那也完全可以轻松的化解。   所以,当她在张金寒搬离不过半月,便得知韩染的存在时,心里那道隐约的 伤口又一下子被裂开,鲜血无声的浸了出来。   是的,张金寒是她最心爱的玩具,谁也不能夺去。即使是在她没玩的时候。   但韩染的存在,真切而气味浓烈。   张金寒修剪整齐的头发和指甲,张金寒不戴眼镜的眼睛,张金寒连续流利的 满口粗话,张金寒不抱她不亲她不在床上摆弄她,所有的这些的背后的罪魁祸首, 就是那个叫着韩染的女人。她在某个城市的一角,毫无声息的试探揣摩,又或者 正浪荡无耻的开怀笑着。   但,   “即使是她存在着,那也得当她没存在一样。至少,我得让我的存在比她更 为明显。”杨珊这样告诉自己。   每个下班的时间,杨珊都笑吟吟的出现在张金寒的办公大楼的门前,一如从 前。   每个节日的时段,杨珊都带一两件礼物出现在张金寒必定经过的地点,礼物 的贵重与多元化甚过从前。   每个周末的5点,杨珊都当着面问他,“今天要到她那去是吧?”张金寒 “恩”一声,杨珊便接下,“你星期天回来时,我在车站等你。”   如此的贤良仁善,体解人意,又脉脉的饱含着对这个男人的如海深情。纵然 是铁石儿男,也难免心软,更何况张金寒这样的多情种子。   “不用了,真的。没那个必要。”张金寒说。但语气里的冰硬已出现松软的 缝隙。   即使是张金寒在周六的晚上返回江阳,那么一出站,也必然看见杨珊笑吟吟 的容颜。   是的,只要张金寒没有完全离开江阳,那么这个男人就依然是她杨珊的。   这不,张金寒同志返回的时间已经从周一的清晨,慢慢过渡到周六的傍晚了 呀!那么,从每周去,到偶尔去,再到不去,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呀!更何况, 张金寒的行踪不随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吗?   哼!   9,   “寒,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酒过半巡,杨珊绯红着脸说道。   “算了吧!现在还说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张金寒已经是连眼睛 都红了。   “不,寒!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当初也是相信你那么爱我,一定 不会离开我的呀!寒,你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的!”杨珊因为急,语言之间就发 生了一些错乱。   “没有谁会离不开谁,这你知道!”张金寒的脑子并不混乱。   “可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离开我!”借着酒,杨珊撒起了娇。   “是你赶我走的!”张金寒说到这里,忿然的情绪不由得就重新燃起。   “你知道,我那是一时冲动。而且,我们以前也商量好的呀!不管你走得多 远,只要我要,你就会回到我身边的呀!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说话不算呀!”   嘿,还好以前时间充裕。没事情干时,二人在床上谈情说爱,假设出许多惆 怅婉约的伤感场面。而且也设计出许多假设之后的答案。   这不,今天不就用上了。   “是的,不管我走得多远,只要你要,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这是张金寒 同志亲自说的,对着杨珊。   但问题是说过这话不到一年的时间,张金寒又说出了这样的语言:“是的, 我要娶你,陪着你一起老去,永远都不离开你,与你奉陪到底。”   这样的语言听上去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的问题是这次的对象是韩染。   于是,原本两句同意的话语,因为对象的错位,便只能你死或者我活了。   按照逻辑学的原理,已知,a立则b败,b立则a败,且,ab皆立,则,ab皆败。   当然,这是张金寒自己私底下的盘算。   对于一个非常具有责任感的男人,张金寒需要给自己的言行找到一个合情合 理的理论依据。   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无力承担的男人。   韩染的电话在这时来临。有一些投机取巧的味道,又带着点不合适宜的气息。   “恩!早到了呢!”   “现在跟一个朋友在外面吃饭!”   “恩,我知道!”   “你今天也累着了,早点睡哦!”   “哈!放心吧!我不会逃跑!”   “拜!乖点!”   “看来,你们还不是一般的恶心哦!”   杨珊不想,也无法掩饰自己恶劣的情绪。先前那些对整个事态控制把握的从 容自信,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她软弱得撑不起她自己的身体。   张金寒不说话,一昂头,喝下一大杯冻啤酒。   “你爱着她,是吧?”杨珊听见自己虚弱的问话。   ……   张金寒没有回答。杨珊看见他将酒杯倒满,一昂头,全部喝完。   “是的,我爱她!”   杨珊听见张金寒清静的答案。脸上绯红的潮热,簌然间,便全部退却,只剩 下清醒憔悴的苍白。   10,   “这个男人爱我吗?”在燥乱的黑暗里,韩染睁着眼睛问自己。当然,更重 要的问题是“自己爱他吗?”   这两个问题,因为答案过于宽泛,而且缺乏必要的数据作参考,所以,很难 给出准确的定义。   是的,倘若不爱,那么一定不会想到提出这样的问题;倘若爱着,那么也不 需要问这样的问题。   那么,现在的情绪,应该是爱已过去,欲休还留;又或者是曾经感染爱情, 但病情很难恶化。又或者是基于对客观情况发生重大误解而订立了爱情合约,一 段时间内履行着合约上的义务,以为这样可以获取合约规定的利益。现在却被告 知合约原来无效,或者需要更改,而心生的怨由罢了。   谁知道呢?   这样一想,韩染已经跑到嘴角边的那些带着甜软的语言,便缩了回去,安静 的蛰伏起来,小却起来。   是的,没必要说了。   在燥乱的黑暗里,张金寒连着身上的那套棉质内衣裤躺了下去,并闭上了眼 睛。   内衣是杨珊在这个冬天刚来之时,新送的。   天气的严寒,凸现了内衣的舒适与温暖。   杨珊的付出,也相形比较了韩染贪婪的欲望与无休止的得到。虽然,韩染本 人也从不隐讳这一点。虽然,自己也曾经心甘情愿尝试着给予。但现实很客观, 以张金寒本人的能力与条件,无法填满韩染那些暗藏或者张显的欲望的沟壑。   是的, 给予,自然能让人愉悦;但获得,更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这年头,活着就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谁还需要还那么累呢?   杨珊送内衣的那天,张金寒同意了陪着她去看新买的房子。   在与杨珊同居期间,张金寒一直希望能够有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以此避开 杨珊的父亲与继母。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但凡做过上门女婿的都能体会。   张金寒说,“我们搬出去住吧,那怕是先租个房子也行啊!”   杨珊彼时自然也没现在这样识大体、懂人意。听见张金寒这样的意见,只笑 着说:“哈!搬出去住,说得轻巧,我这有房子,为什么还要搬出去住?再说了, 我爸爸都那么大年纪了,我当然应该多陪着他;而且,他对你也很好了呀!平时 说说你,那也是为你好呀!更何况,租房子住,就你那点钱,交了房租后,还吃 什么?你呀!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忍着点吧!”   话说完,杨珊轻巧的白过他一眼,眼光收回到自己的电脑前,继续自己的网 上聊天   张金寒便忍了下来。   支撑他忍下来的理论,来自一句名言:“有的人,终其一生无法取胜,但你 也永远无法将他击败。”   这句话的原意是赞颂一种永不放弃的奋争的精神。   但张金寒与一般的人不一样,他有更为别致的领悟力。“哈!老子根本就不 争,根本就不参战,你又如何可以击败我?哼!”   果然,最终忍不了的倒是她杨珊了。   “你走吧!我不爱你了!”她开始说愚蠢的话。   张金寒得过道家真传,这点算什么?忍着!   “你怎么这么讨厌?跟你说了,不要碰我!”她开始说需要付出代价的语言。   张金寒道行不浅,这点算什么?忍着!   “你回来后,请住书房,我今晚有客人。”她开始做愚蠢的事。张金寒有佛 缘,慈悲满怀,酒色财气原本就该回避。更何况,色既是空,空既是色也。忍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呢?我想要回我的钥匙!”她开始做缺乏基本人情的 事。   张金寒有很深的佛缘,海纳百川,唾我左脸,我将右脸敬奉上前,就当三百 年前,我欠着你一段孽海情缘。忍着!   “你搬走吧!求你了!”   ……   “我爱上了别人,过完这个冬天,我就要去和他结婚了!”   ……   “在5天以内搬走吧!”   ……   “我们真的完了!”   ……   忍着,直到忍无可忍!   12,   我们可以承认女人的美丽、可爱、甚至可以承认她们的聪明。但如果你要让 我认可女人的智慧,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哈!这不?   搬出不过半月,这女人便哀求着要我搬回;搬出不过三月,这女人便包办了 我秋夏的衣衫;搬出不过六月,这女人便为我的一点感染,从另一个城市飞回我 身边;搬出不过八月,这女人便趁着酒意,倒进我的身体,勾引我的情欲;搬出 不过十月,这女人就可以拿出大笔的钱,买下我需要的在这个陌生城市落脚的房 间。   是的,女人哪里都是。但在这座城市拥有一所自己的房子那就是一个严肃的、 值得商榷的交易。   房子不大不小,完全可以容下自己的父母,儿子,甚至外加一个漂亮的保姆。   是的,只要杨珊愿意,那么她是比张金寒自己更能讨得他满意的。   张金寒淡淡的看完房子,客气的说好,不错,设计很合理,采光通风都不错!   杨珊从棕黄色的大提包里,取出一份购房合同,递给张金寒看。   张金寒散漫的翻过,眼睛摄住购房方的落款。是的,那是他的名字——张金 寒。   心快速的跳了一下,很明显。   男人毕竟不同于女人。   女人可以满心欢悦、喜形于色的接受男人的馈赠。并且受得心安理得。但男 人不行,男人的社会角色是装扮强者。所谓的强者,就是即使是跟一个毫无姿色 的女人吃饭,即使是袋里只剩一块钱,那也得男人买单。   当然,如果你有极为优越的心理素质,足可以颠覆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那 些深入你每个细胞的酸水儒气,你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为难。   但张金寒显然是深受过儒道之学的迫害的,所以,即使要接受,那也得有自 己接受的姿态。   “呵!你写我的名字做什么?”他很好笑的问道。   “寒,你需要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家,即使你不再爱我,不要我。”杨珊动情 的说道。   “呵!这么说你打算将这房子送给我?”张金寒一边问,一边转着身体走向 窗台前。窗外是这个城市冬季特有的空茫茫的灰白,灰白得那么空洞,让人无所 适从。   “寒,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我只想要你过得好!”   张金寒埋着头将烟点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边悠悠的让烟气从他的 口鼻里飘出,一边静静的看着站在暗光里的杨珊。   依然是柔顺的长发,高挑的身段,嵌着黄边的眼镜更添了她神色里的文雅娴 静。但张金寒知道,只要他一搂过那妩媚而细长的腰,就可以领略她刻骨的风骚。   是的,是很不错的女人!   这样想着,便不由得心生感慨,摇着头,叹出一口气来。   杨珊看见,便悄步挨过来,轻轻的、慢慢的、然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身体。   “寒!我们重新开始吧!”   张金寒一动不动,任由杨珊的口鼻唇舌在他的脖颈脸额上曼延攀爬。他只将 点燃的烟头离得远一点,然后,木头人一样僵硬着不说一句话。   “寒,原谅我吧!”   ……   “寒!抱抱我吧!”   ……   “寒!”   ……   “寒,我们重新开始吧!”   待得杨珊安静下来,张金寒才抽出自己的身体,弯着腰下去拾起杨珊掉落的 提包以及那一份购房合同。   “走吧!”他安静的说道。“已经太晚了!”   窗外依然是什么也看不出的苍茫的灰白。   13,   虽然是刚入冬天,但晚上的12点也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很晚了。   韩染没来电话。   张金寒也因为自己心里新生出的那些复杂无端的情绪,而无心给韩染电话。   “一切,交给天来决定吧!”张金寒靠在床头前,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 安然的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韩染便目光波水般流转,微笑着出现在他眼前。   张金寒伸出手去,将她抱进怀里,嘴就去含她的嘴巴。那样的温润与甜软, 让张金寒心身荡起迷乱的震颤。   “染染!”   张金寒叫着,从梦里醒来。   屋子里是死寂的黑,有隐约的光线,慢慢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气来。   张金寒拿出电话,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夜里2点。   电话响着,没人接。   或许是韩染睡着了吧!   但韩染的睡觉都非常的浅,甚至自己每夜翻身的次数,她都知道。   那么……   “喂!”那边传来韩染新鲜的声音。背景里有舒缓的音乐,那是一首外国名 曲。   “天,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寒,我跟朋友们还在外面呢,等一会儿就回 去。”不等张金寒出声,韩染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她刚说完,张金寒就听见她 旁边传来的一个男人清静的声音。“回去?回那去?”   “你可别乱说啊!我男人呢!”韩染的声音:“喂,等我到家给你电话啊! 拜!”   张金寒恩了一下,算着应答。   电话断了,嘟嘟的叫。   当电话再响起时,张金寒一边听着韩染因为急步上楼后的喘息,一边轻轻的 说:“我想我们确实不适合!”   韩染没说话。   待得她的喘息已经完全平静,张金寒听见她清静的声音:“你确定吗?”   电流在这头与那头流着,忙忙的、白白的奔走。   “或许你还需要再考虑一下?”韩染说道。   “那先就这样吧!”张金寒听见自己的话。   14,   此时也已经是深夜的2点了。   张金寒穿着舒贴的内衣,安然的躺了下去,并闭上了眼睛。在他一手之远的 距离,安静的躺着那个并不适合他的女人——韩染。   为了证明彼此的不适合,他们已经整整用了四个月的时间。   所有的论据对于沉浸在爱情里的笨女人韩染而言,都无法说明问题。   “不,你不能离开我!”听过所有的论据之后,她只说这一句。   “我已经不爱你了!”张金寒说。   “而且,我爱上了别的女人。”张金寒说。   “不,不是那样的,你是爱我的。”电话里的韩染一边大哭,一边大喊。像 所有没受过教育的女人那样无理取闹。   “而且,你知道,我已经染上了性病了。”张金寒继续说着。   “不,那不能说明什么的,我知道你爱的是我。”韩染一定连自己在说什么 都不知道。   “天啦!你动动脑吧!有我这样爱人的吗?我有哪一点像还爱着你的?别骗 自己了!”张金寒说道。   也许是语气的无辜与果决,也许是话里的道理很明确。韩染停止哭泣,安静 下来。张金寒可以看见她挂着满脸的泪水,睁大着眼睛问道:“那么,你说的都 是真的吗?真不爱我了?什么,你染上性病了?”   15,   自从知道张金寒染上性病之后,杨珊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哈,真天意也!”   张金寒染上性病,最起码说明了以下问题:一,在张金寒和韩染二者或者二 者之一有除对方之外的性伙伴。那么,他们那些所谓的爱情,更大程度只是一个 被渲染了的空谈。   二,问题已经出现,那么,再自己欺骗着演下去就很艰难。所以,张金寒与 韩染的关系已到低点。那么,对自己而言,就意味着昨日即将重现。   和原来一样,扬珊陪着张金寒上医院。虽然是医治性病,让人略有几分难为 情,但杨珊却更显了大方坦然,让张金寒觉得看这病比看感冒了还简单。   两人围着医生像孩子一般好奇的问:淋病将会有什么发展?多久就好了?有 什么样的传染渠道?如果医治不彻底会有什么后遗症?需要注意什么?   收拾好医生开的药,两人便一起走,在出院的门口,张金寒对一直宽宏着微 笑的杨珊说:“我没别的人的。”   杨珊微笑着,温柔的说道:“我知道!”   收到张金寒得了性病的消息,韩染并不相信。她以为那是张金寒打算离开自 己的托词。她可以相信张金寒认为彼此的不合适与不现实而打算离开。但她无法 相信,在她和张金寒交往之间,存在另一个与张金寒进行性的合作者。   是的,她不相信。   “即使是张金寒真的得了这个叫什么淋病的性病,那么这个病一定也有非性 的传播途径。”韩染这样告诉自己。   韩染走进了所在城市的中心医院,一是查自己是否也染上淋病;二便是要在 医生那里证实,淋病也有非性的传播途径。   化验单上呈阴性,韩染紧上心头的担忧便卸了下来。医生在她急切的追问下, 也只能回答:“确实也有非性的传播途径,但那一般都只针对小孩而言。成年人, 特别是成年男人感染淋病,几乎都是通过性的途径。”   韩染知道了正确答案,但现在,她依然无法让自己相信。是啊,几乎的意思 并不指确定所有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那么韩染也愿意相信那个曾经说 爱她的男人就是那万分之一。   《暧昧》之声响起的时候,张金寒与杨珊刚走进张金寒与人合租的小屋的门 口。不用看,张金寒也知道是韩染的来电。前边的杨珊正与来开门的合住者刘剀 寒暄,张金寒略迟疑了下,便掐断了电话,然后在红色的按扭上多停留了一会, 这样,当韩染再打的时候,手机里便会出现这样甜美的回答:“对不起,您所拨 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的,夺回自己的玩具,对于杨珊而言,只存在一个时间的问题。   “现在时间还早呢,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顺便我想给你引见一个人。” 杨珊的语言很简练,所以,语气就必须要柔和一些。   “算了吧!今天我已经有点累了!”张金寒推说道。   这样的话自然在杨珊的意料之中,而且,早做好了准备。   “你呀!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干起事来,还那么卖命?正好呀,我今天专门 替你点个你最喜欢吃的乌鱼,也算给你补补身体。”一边说,一边亲和的笑着。   张金寒的犹豫就没那么坚定了。毕竟,和这女人三年时间,走在一起,连过 往的空气都让人觉得熟悉。   不就吃顿饭吗?又不是没吃过!   走!   16,   听见杨珊:“梅梅没在家啊?”的问话,江心梅只得在里屋用一种洋溢着热 情的声音甜声回答:“在啊,是杨姐吧,先坐啊,我马上出来。”   其实,听见敲门的声音,江心梅就已经猜到这次杨珊是跟张金寒一起来了。   合住不过四月,但江心梅早熟悉了张金寒的一言一笑;熟悉了他的各种爱好; 熟悉了他在清晨刷牙后弄得水声激烈的喧哗;熟悉了他擦过身旁时带着体味的气 息。   很多时间,当张金寒还走在三楼梯间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躲在六楼的门边, 只等着张金寒步步趋前,就在他掏钥匙开门的当间,她便将门倏然打开。像个调 皮害羞的大女孩那样对着张金寒微笑。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男人刘剀不在家。   其实,江心梅也曾经暗自反问过自己的心,这样做,算不算是对刘剀的背叛? 经过一番倒腾的比较,江心梅认为,自己不过是多听了点张金寒弄出的声响,多 看了点他温和微笑的脸,多买了点他喜欢吃的鸡蛋面,多揣测了点他套着薄毛衫 的身段。应该算不上什么吧!   但,江心梅无法否认自己喜欢张金寒超过自己喜欢自己男人的界限。从这个 方面来说,仿佛,也无法显得那么理直气壮了。   不过,在他们之间还是有一次亲密的身体接触。或许,用亲密这个词并不太 适合,还是甜蜜更为适宜。   那一次,江心梅穿着浅白的绒布衣裙,悄悄走进张金寒的电脑旁。然后,从 背后——悄悄蒙上了他的眼睛。   张金寒的脸上的热度,就温暖了江心梅这个苍白乏味的冬天。   直到今天。“梅梅,你快出来啊!”伴着刘剀的声音,是刘剀在门外弄出的 敲门声。这样的举动无疑增加了江心梅的反感,她一肚子的窝火正没地方发呢, 于是随口就不耐烦的呵斥道:“哎呀!你咋那么烦呢?不是跟你说了马上就好蛮? 你敲啥子门嘛?”   “嘿!我是给你说杨姐来了呢!”刘剀已经意识到她的情绪,隔着门涎笑着 回答。就在刘剀转过头对杨珊陪着略带尴尬的笑脸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打 开了。江心梅走了出来。   江心梅比刘剀高出一个人头,身材高挑苗条。一头及背的长发被细心的梳理 过,此时,如水般顺滑的挂在身后,同样黑色的绒线紧身毛衣,恰好的勾勒出她 如处女般平板中的略带起伏的身线。下身是一条朴素的黑色A字长裙,使她看上 去有一种婷婷而立的美丽。整身的黑,映衬出脸色的苍白。这使她看上去仿佛多 了一些惹人爱怜的不幸,使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是啊!当初也是自己愿意嫁给刘剀的啊!并没有谁逼着自己这样做啊!可为 什么,这心里的不甘愿怎么就像一股深泉,汩汩的往上涌呢?   而且,江心梅清楚的看见,这‘泉眼’在遇到张金寒后,泛涌得已经越来越 明显。   是啊,自己多么希望,不是某个人的老婆,至少不是厨房里那个男人的老婆 吧。那样的话,至少也可以再大胆些,至少可以再热烈些,至少可以再由着自己 的想法些。那样的话,至少也可以跟张金寒过一把啊。那样的话,也才可以弥补 人生的缺憾啊!   但是,自己是厨房里那个男人的老婆。这样的话,即使张金寒愿意,那他也 不能啊。所以,自己心底的隐迷终归是无法如愿的啊。   仅此一点,也足可以够得上对厨房里那个男人阴着自己的脸了。   厨房门再打开时,刘剀已经弄好了两菜一汤。他像杂技演员那样两只手端着 三样碗盘,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快,梅梅,准备接住。注意别烫着手了哦!” 他大声的叫着。   无奈,江心梅只得翻起身来。   无论怎样,饭总得要吃啊!更何况,这个男人做的菜,确实还算好吃啊!   “嘿!好吃吧?”刘剀将一片半肥瘦的回锅肉夹在了江心梅的碗里。“恩! 来,这个瘦些。”   “哎呀!我自己知道挑!”江心梅不耐烦的叫到。   “嘿!”刘剀笑了一下,又将一块不大不小的豆腐放进了她的碗里。“老婆, 今晚有啥好看的电视啊?”他笑着问到。   “你要去打麻将,去你的,问那么多做什么?还做出一副多关心我的样子。 你烦不烦?”江心梅白过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嘿!那我等会儿把碗洗了就去哦!”刘剀悬着的心放回到平地,语气里便 透出急迫的满意。   这顿饭便得以很快就吃完。   17,   因为是在家,所以,她的脚下吸着一双橘红色的嵌着一个卡通图象的绒绒拖 鞋,这告诉了大家,在这个高个子的女人身体里,住着一个渴望被宠爱的小女孩。   “梅梅!这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又变漂亮了,皮肤好白哦!”杨珊一边说, 一边亲热的伸出手,将江心梅拉坐在自己的旁边。不等江心梅说话,杨珊便大着 声对在厨房倒水泡茶的刘剀说道:“小凯,你也太有福气拉,讨个这么漂亮的老 婆!”   “呵,是啊!”刘剀一边忙,一边呵呵的乐着。   “剀剀啥都不好,就是命好!”张金寒从自己那间房里走出来,一边将杨珊 买来的熟菜整理着倒入盘中,一边搭趣着说到。   江心梅不怎么会说话,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她便简单的将杨珊对自己的赞 美推却几句,说:“我那什么漂亮呢,杨姐才是真正的美女呢,而且又能干,听 张哥说你还会写诗呢。我开电视给你们看吧!”   江心梅将搁在立柜上的电视机打开,又将声音调得响亮出来,电视里正在放 广告,但这样的时间,广告同样精彩。   18,   温暖的内衣让人很快将被窝里原本的冷寒过度过去,被窝像得了暖的传染, 渲染出更大的暖,温意融融的包裹着张金寒的身体。   寂静的黑,隐隐着一种莫明的燥热,张金寒紧闭着眼睛,全身心的感觉,被 他自己无法把握的东西驱赶到他的下体。在那里,他的性器,正毫无廉耻的高高 翘起。   “你那毛病,全好了吧?”黑暗中传来韩染不合适宜的问话。   张金寒心头一减,下身那硬直的东西,顿时温软了一半。但只一刹那的时间, 它又勃然盛开,血气将张金寒的思维冲得胡乱一团。   “早好了呢!”他嘟囔着说。   下身的东西,像知道主人在说自己,更来了劲,一窜窜的往上行。   “哦!那就好!”韩染睡意朦胧的应到。   但两人都知道,此时,虽然是很困,但其实二人都无睡意。简单的问答,将 二人的思绪同时带回那些水乳交融的片段,那些让人心襟摇曳、津水泛滥的时刻。   “它起来了。”张金寒静静的说。   “……哦!”韩染静静的答。“是正常的。”   “是正常的。”韩染平静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轻柔的试着拉上张金寒那被 她打开的裤链。   这次,张金寒用手挡了回去,顺势捏住了韩染的手,然后,将自己的嘴和身 体向着韩染压了上去。   这是二人第一次交手的情景。   当然,这之前的3分钟里,张金寒也试着压过,但韩染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平静的说得先验验他的下体。她的话,听上去自然柔和。所以,张金寒也不怎么 好意思拒绝她。便面色绯红的老实站着,看着、等着眼下的这个女人轻柔的拉开 他的裤链。   韩染的手隔着黑色的底裤压了上去,混大的一团,让她的手感非常满意。于 是,她便有了剥开底裤的兴趣。   张金寒漂亮的性器,便像一个被囚禁太久的嫖客,欲望坦白的露出脸来。   “恩,是正常的。”韩染平静而柔软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试着拉上那被她 打开的裤链。但张金寒挡了过去,而且,捏住了她的手,将嘴和身体向着她压了 上去。   这应该也是正常的。   作为一个闲来无事的女人,韩染愿意花时间洞察与寻找自己的需要。是的, 作为一个真正的女人,韩染需要知道什么样式的衣服适合自己,需要知道穿什么 衣服该配什么眼影,需要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发型。当然,作为一个真正闲来 无事的女人,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性器,是一种起码与应该的责任。   更多的时候,韩染喜欢将男人的性器与它的主人分开来看。在韩染的手底, 性器本身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她喜欢它们(用它们是因为她并不只喜欢某一 个性器)在她手底的各种姿态。   她喜欢在它们的主人沉睡的时候将它们唤醒;喜欢它们雄赳赳气昂昂夸示自 己是一个很好的战士;喜欢它们在酣战之后羞涩而疲倦的小却在她的小手里,柔 软的睡去。喜欢它们微微发散的那些带着奇妙腥甜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所以,韩染在确定让一个男人亲近她之前,首先得检验他是否有一个相对而 言比较具有美感的性器官。   此时,这样的记忆,无疑勾起了她对张金寒下体的牵恋。“那么,这样的时 刻,自己是否愿意让那个曾经不洁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得清晰 的黑暗里,韩染大睁着眼问自己。   19,   “不能让寒再住在这里了。”杨珊眼目的余光瞄过江心梅被顺滑头发遮掩的 身段,一边笑吟吟的将一块大的鸡肉往张金寒碗里挑去,一边暗自下了决心。   对于一个只看得起武则天和慈禧的女人而言,斗争是一种促使生命美好的必 要手段。杨珊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行为的。   在与前夫时间甚段的婚姻中,离婚就是最有力的斗争。她做到了。   在与另一个女人的较量中,成功夺取她的丈夫就是最有力的斗争。她做到了。 所以,张金寒得以抛妻弃子,远离熟悉的天地,像一棵普通但健康的大树,被连 根拔起、移载在她并不肥沃的后院子里。   争夺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但悍卫胜利就更为艰辛。而且任重而道远。   与张金寒三年,那一年没有一场不见硝烟的酣战?   早在韩染之前,就已经上演了一场导致杨珊的胃病恶化成胃溃疡,神经衰弱 恶化成严重衰弱的战争。   战争的目的:争夺关于标的物“张金寒的爱情和身体”的所有权。   交战双方:甲方:本人杨珊。乙方:另一个女人。   交战时间:从战前的阴谋窥探,到战火正式点燃,再到白热化的激烈,再到 战后的善后工作,整十个月零4天。   战争结局:1,另一个女人落荒而逃,(这样说也不怎么合适,那个女人也 只是到自己丈夫工作的城市去了。或许,她挑起的这场争斗,不过是一场即将告 别无羁自由的精彩游戏。)   2,张金寒暗淡而假装冷傲的站回到自己后院。   3,自己的胃病恶化成胃溃疡。   4,战争的阴暗,黝黑了自己的心瓣。   张金寒用竹筷夹住碗里的那块鸡肉,刚一抬头,他便接住了一股冷寒而幽怨 的眼光。江心梅坐在他的对面,正悠长的看着他。   张金寒埋下头,迟疑片刻,还是将那块鸡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来,喝! 兄弟!”他嘴里糊弄着,含混的发出声音,这边的手就端起桌上的酒杯,向刘凯 那边碰去。   江心梅收回了眼,用自己的竹筷在盛菜的盘子里好不容易选出那只鸡的脑袋。 她将它递了过去,轻柔不带痕迹的放在了张金寒的碗里。然后,将手收回,竹筷 就落进了她自己盛着白米的碗里。看上去,让人难以想象,她手中的竹筷曾经伸 出去过的模样。   “是的,不能让寒再住在这里了。”杨珊冷静的对自己说道。   20,   在江阳城夜的路灯下,与杨珊这样并肩走着,让张金寒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亲 近感。他看着路灯下被拉长的他们二人看上去非常搭配的身影,默默的走着。   江阳的城夜,同许多南方城市一样,灯火在一派水气的淋漓里闪烁。马路中 央,车水川流不息。绿荫下的街道,路人们都行色匆匆。高耸的楼宇,参差俾连。 各色的巨幅灯箱广告,媚变的眨眼。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有一种与这角落相适 宜的音乐,遥遥隐隐或者直接尖锐的刺着人的耳朵。四处是一种闹热的却又无法 清晰的喧哗,蒸腾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这是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张金寒这样想到。于是,他抬起脸,深深的做了 一个长的呼吸。呼吸着这个城市让人无法简单判断辨析的带着潮湿与微微腥气的 气息。   冷寒的空气,一下子进入他的身体,身体做出反应,所以,张金寒只得停下 来,连接着打出三个喷嚏。很快,他的鼻涕就跟着流出来了。   杨珊站在一旁忍不住的微笑,手就去翻自己的提包,从里面找出干净的纸巾 递了过去。   张金寒用手接过。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韩染:韩染盈盈的笑着,她将纸巾叠 在手底。一边皱起了她可爱的眉头,一边笨拙的用力给自己擦鼻涕。而自己也常 就在她刚刚擦完的瞬间,扭过头飞快的亲吻她的脸。   想到这里,内心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这提醒了张金寒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他看了看处在关机状态下的手机,然后,又放回到裤袋。重新抬起头,这次他加 大了步伐。   是的,这是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而且,也是一个自己必须找到位置的城市。   站在1路公车的站台前,杨珊因为冷而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两肩。张金寒也 感觉到阵阵的寒意穿透微薄的毛衫,不自觉的就往杨珊的身畔站了站。这样,旁 人的眼便可以辨认出二人的关系。   “怎么还没来啊?”杨珊一边向路的来处张望,一边顺便抬头看了看张金寒。 这样她便发现了刚才张金寒擦鼻涕时粘在鼻翼边的一颗白的纸屑。她便朝前凑了 凑,在张金寒本能的保持不动的情况下,将它轻轻的拈下。   车来了。杨珊忙忙的将提包挎在了肩坎,一边急急的对张金寒交代,医生开 的药怎么吃,这几天要注意多休息,还有要加强营养。说到这,就放不下心了, 说住在外面怎么也不方便,本来想接着说让张金寒回去住,但又觉得此时还不适 合这样说。所以,她便说:这样吧,明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下班你就过来吃饭。 爸爸也说很想见见你了……   张金寒默默的听着,静静的看着杨珊最后一个跨进车门,就站在门边,门很 快就从两边闭了上去,就将杨珊隔在了里面,但杨珊依然费力调整了自己,她转 过了自己的脸,一手扶着车旁的栏杆,另一只就举起来,向着门外的张金寒轻巧 的挥了挥。   张金寒也举起手,本能的挥了挥。   往回走的路上,张金寒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21,   不过几步的时间,《暖味》就响了起来,张金寒迟疑了一下,最终挂断了电 话。在另一个城市的韩染只需要按下重拨键,《暖味》就再响了起来。张金寒听 着,听着这无比熟悉的旋律;看着,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号码。慢慢的走着。   在距离张金寒住宿处三百米左右,是这座城市的一条比较有名的河沟。这里 树木荫绿,草地泛青,是一个情人幽会的好处所。所以,即使是这么寒冷的天气, 即使是现在这样接近深夜的时刻,依然模糊可见一些情侣偎依的纠缠。   在这样幽静的地点,张金寒掐断了《暖味》,再次关了机。是的,在这样幽 静的地点,他需要一个人冷寒的坐着。清静的将他脑中的纷乱按他自己方式梳理 一次。   搁置在草地上的木条椅,在远处路灯冷白的照射下,原本泛红的肌肤,也变 得死白起来,就像一个被冻得过寒的乞丐,瑟缩着,由着不知的命运随便将自己 怎样安排。懒得理睬。   张金寒裹了裹身上的毛衫,这样感觉上就会好点。他就着这条被雾水和寒气 弄得水漉漉的木条椅坐下。然后,将身体向后靠去,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这样, 他便可以顺便就抬头看到了灰暗天宇里,那些因遥远而隐约的微弱的星星,正孱 弱的发出那从太阳处借来的光明。   没来由的,便有一种东西,哽咽了张金寒的喉头。   在这座上班得坐近一个小时公交车的大而繁华的城市,自己用了整整三年的 时间,然而,此时,也只在这张冷寒的木条椅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就连这, 也只是一个暂时的位置。   在张金寒抬高的眼里,原本微弱的星星便越发模糊起来。   但控制自己的情绪,是每一个成年人都应该具备的、最起码的行为能力。张 金寒做到了这一点。他收回流淌在眼里的潮湿,重新坐直了腰杆,然后,给自己 点燃了一只烟。   烟气的亲切熟悉,以及温暖的火点,就像一个温厚的老友,让他无名的焦躁 与悲怨在三两口后,慢慢平息。于是,他便有了力气像一个男人那样客观的分析 自己面临的处境。   对于一个男人,一个不再年轻得可以随便轻率,可以有勇气重头再来的男人 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是紧急的,什么才是意味着价值和有实际意义的? 什么才是自己必须的?’是一个有必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夜色更深的沉了下去,那些沉浸在爱情高温里的恋人们,也慢慢抵挡不了那 份越来越逼人的寒气,双双对对的绞缠着散去。   “那个可怜的人,一定是失恋了吧!”一个小女人压低的声音。   “嘘!不要管别人!”一个男人戒备的说道。   走得很远了,两人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在一大片雾气飘渺的、 湿润的黑暗里,一闪一灭的微弱的红色的火点。   22,   既然真的明白了“房子才是自己最迫切、最实际、最真切的需要,”那么, 剩下的问题就清晰多了。   所以,也可以很有把握的接韩染的电话了。   “你有事吗?”   “说吧?”   “哦!”   “恩!”   “是啊!我是染上性病拉,当然是真的。”   “哈,当然是跟女人有关拉,你没去问医生吗?”   “啊!你没得就好啊!”   “那就是跟别的女人嘛!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啊?”   “你不介意?”   “哈,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而且,都这样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早已经不 爱你了吗?”   “是啊,我是说过,但如果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兑现的话,那我不早累死了 吗?”   “我还有事,就这样了吧!”   “哎呀!我真有事!”   张金寒果决的挂上电话,全身顿生一种莫名而舒坦的快感。   爽!   但《暖味》又响了起来,哈,甚至韩染这样的女人,也有如此欠缺理性的时 刻,现在的她,   更是一个简单而幼稚的疯子。   张金寒准备清淡的掐断。就在他瞄向号码的时刻,他按下了接听键。(这次 是杨珊,一个可以跟他商榷房子的女人。)   ……(先沉默一下,不用显得那么忙着接电话。)   “啊!”(发个声音,表示自己在听)   “刚才是她在给你打电话吧?”不掩饰自己的聪明是杨珊的老毛病。“说那 么久。我半天都打不进来。”她首先表现了自己作为女人的妒忌。   “恩!”(现在还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自己表态,所以,发个声音就可以了。)   “寒,今天身体感觉还好吧?有没什么不良的反映?”杨珊进一步表达了自 己对张金寒真切的关心。   “恩!没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定要非常淡定,就像根本没把 “它”往心里去。这个“它”一来可以是指大众眼里为耻的性病,二来也可以指 杨珊那些不用花钱的语言。   “寒,我今天专门请了半天假,给你做了几道你喜欢的菜,哦!我还弄了个 ‘肚条豆沙煲’,现在还在火上煨呢。爸爸叫我给你说,他今天准备跟你好好喝 几杯呢。酒都准备好了。”   见张金寒那边没有回应,杨珊便接着道:“寒,下班我来接你吧!”   “……”沉默的间隙,电流就在两边白白的奔走,走得很快,但没有意义。 “不用来接,我下班后直接过来就是了。可能要晚点到,我顺便到超市给老爷子 买点东西。”张金寒的话非常平和,平和得就像一块光洁柔软的丝绸,纤巧的遮 去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激荡嶙峋的缝隙。   一切,就这样在仿佛间回到了美好的很久以前。   放下电话,杨珊的泪水顺颜而下。   23,   这夜同样的时刻,在另一个城市的韩染坐在了朋友们中间,正吃着热闹的晚 饭。但这热闹与韩染无关。她的魂灵早已越过几百公里的路线,牵牵绕绕的挂在 了张金寒的身畔。   是的,此时,她正想着、而且只想着张金寒。   是的,在她还没明确说不要的情况下,原来那个她乐意接受的,爱的供应者, 却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冻结了对她的爱的供应。这出乎了她的预料,增添了故事情 节的曲折与不合适宜的高   潮。但这同样让她觉得就像从一湾在寒冬里显得无比舒坦的暖水里被人提起, 待那人落手的时间,那潭温水却早已经冻至冰点。她裸着身子,在一片寒冷的冰 层上,确实有些不合适宜。所以,她隐隐感觉到了伤害。   是的,这样的时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一个被爱伤害的软弱的女子。 这样的时刻,她得同所有普通女子一样,感受或者说享受这些因所谓爱情而营造 的充满美妙的人性化的诗意的不幸。   悲剧永远比常态的完满更具艺术的美感。享受不幸,并在内心里将平淡庸俗 的不如意,渲染并诗化成一种悲剧,就是一种艺术行为。   韩染从自己的身体里分化了一个自我出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扮演纯 粹小女人的另一个自我,在爱情的泥潭里愚蠢而美妙的沉陷,软得搭不起一根神 经。   这种在想象中完成的不幸,由于,并不能成为真正的深重的灾难,而且,在 现实生活中并不产生任何实际的遗憾,所以,它更大的功效只是帮助韩染作为女 人的那面完成做作的、脆弱的、可以牵扯人疼惜的、幸福的美感。   当一个女人正对你表现着自己在爱情里的不幸,你可以把它理解为那是对你 可以步入她生活的一种巧妙的邀请。   但韩染不能明白得太快,也不能表现得太快,那样就失去了不幸的美感,而 且,那样的表现也有违整个社会的价值观。看上去,会让人怀疑她作为一个共产 党员的廉洁性。   韩染便默默的吃着饭,享受着朋友们夹菜、挑肉、说黄色笑话给她听的安慰。 但她现在只是那个受到伤害的小女人,所以,她只默默的湿润着自己的眼,心到 几百公里之外,在张金寒的身边徘徊,徘徊,无声的呼喊!   但韩染毕竟不只是那个受伤害的小女人。她更是一个充满积极人生观并不厌 实践的,生活的革命者、娱乐者、思考者和享受者。   是的,与张金寒的相遇不过是一种在特定时刻、特定阶段、截取的、符合需 要的偶然。在此之前,他与她无关。   然后,在“一切皆有可能”的勾引之下,二人以爱情的名义,开始经营彼此 的孤独与空虚。   “ 孤独”是恒定,“没有人可以帮助你改观你自己的命运”是符合科学的 命题。但我们依然希望奇迹出现,希望我们从此肉体与灵魂可以相互慰安;希望 我们的生活从此向着美满的图像呈现,希望有真正的爱情可以让我们一生都不会 心生疲倦。是的,即使奇迹永远都不会出现,但我们依然希望。而且像所有革命 者以及革命的捍卫者一样,永远都不允许自己灭绝自己的希望,   我们就这样愚守的将希望转化为我们的信仰。   韩染自然是一个富有希望的人,张金寒自然也并不缺乏想象,如此,两人得 以配合着演绎一段足以填补生命虚无的游戏。   虽为戏,但演的过程很真实,所以,就跟真的一样了。   现在,戏完了。而且,在高潮处嘎然而止,冻结出一个僵硬的手势,给人留 下心有不甘的遗憾。   24,   接到张金寒说今天不回来吃晚饭的电话,江心梅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只虚弱的 “恩”了一下,然后在张金寒搭涎着询问刘凯回来没有啊的声音中轻悄的挂断电 话。   是的,她的不满无法也没有权利做出更激烈的表达。   刘剀在厨房里切菜,听见动静便头也不抬的大声问话:“是金寒打的吧?怎 么,他今晚不回来吃啊?”   “恩!”江心梅懒懒的应了一下。   “嘿!这个家伙,也不早点打电话,米都下到锅里了。”刘剀自顾自的嘟囔 着。   江心梅将自己懒散的窝在那张褐黄的皮沙发里,懒得搭理。   刘剀对江心梅的喜怒无常也是早已熟悉,但他从来不用费力去搞搞清楚:江 心梅为什么喜,为什么怒?那是因为他实在也搞不清楚。再说,即使搞不清楚, 这一晃近十年的光阴不也照样过了吗?   刘剀看了看切好的薯丝,那样的均匀、细长、排列整齐且泛着白净的光亮。 刘剀的心底就觉得有一种愉悦的得意,所以,他在洗生姜的时候就哼起了小曲。   江心梅站起身,走上去关上了厨房的门,然后,重新将自己窝在她起身后还 没来得及恢复痕迹的沙发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在过路的时候,顺手打开 了茶几前的电视机。所以,当她躺下去的同时,这间不大的客厅里,便充斥着川 戏唱腔高亢尖锐的跌荡悠扬。   是啊!当初也是自己愿意嫁给刘剀的啊!并没有谁逼着自己这样做啊!可为 什么,这心里的不甘愿怎么就像一股深泉,汩汩的往上涌呢?   而且,江心梅清楚的看见,这‘泉眼’在遇到张金寒后,泛涌得已经越来越 明显。   是啊,自己多么希望,不是某个人的老婆,至少不是厨房里那个男人的老婆 吧。那样的话,至少也可以再大胆些,至少可以再热烈些,至少可以再由着自己 的想法些。那样的话,至少也可以跟张金寒过一把啊。那样的话,也才可以弥补 人生的缺憾啊!   但是,自己是厨房里那个男人的老婆。这样的话,即使张金寒愿意,那他也 不能啊。所以,自己心底的隐迷终归是无法如愿的啊。   仅此一点,也足可以够得上对厨房里那个男人阴着自己的脸了。   厨房门再打开时,刘剀已经弄好了两菜一汤。他像杂技演员那样两只手端着 三样碗盘,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快,梅梅,准备接住。注意别烫着手了哦!” 他大声的叫着。   无奈,江心梅只得翻起身来。   无论怎样,饭总得要吃啊!更何况,这个男人做的菜,确实还算好吃啊!   “嘿!好吃吧?”刘剀将一片半肥瘦的回锅肉夹在了江心梅的碗里。“恩! 来,这个瘦些。”   “哎呀!我自己知道挑!”江心梅不耐烦的叫到。   “嘿!”刘剀笑了一下,又将一块不大不小的豆腐放进了她的碗里。“老婆, 今晚有啥好看的电视啊?”他笑着问到。   “你要去打麻将,去你的,问那么多做什么?还做出一副多关心我的样子。 你烦不烦?”江心梅白过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嘿!那我等会儿把碗洗了就去哦!”刘剀悬着的心放回到平地,语气里便 透出急迫的满意。   这顿饭便得以很快就吃完。   25,   重新站在这张贴着大大倒“福”字的门前,张金寒怔怔了近一分钟的时间。 或许自己还没想好吧、或许这只是一顿普通的饭局吧、或许原本就不该答应来吧、 或许自己应该转身离开吧、或许……   但,不是已经站在这个门口了吗?这并没有谁迫着自己这样做啊。   杂念之中,仿佛听见里面传来趋近的脚步,不能再犹豫了,张金寒举起左手, 按下门上那颗红色的按扭。   门开了,露出杨珊因激动而绯红着的脸。   “爸,金寒回来了!”杨珊一边接过张金寒手里的东西,一边掩饰不住的高 喊着。   “好,回来就好!”杨天肃一边答着,一边从内屋走了出来。第一眼,张金 寒感觉到,杨天肃的头发几乎快全白了。然而,半年以前,他可还是一个非常强 硬的老头子啊。   也许是杨天肃的白头发,增添了他作为父亲和一个老人的慈祥与和善。从而, 更多的触动了张金寒心里那些属于柔软的旋律。   “杨伯!”他轻声的叫道。   “恩,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啊!”   “哦!”   两人同着排在红木沙发上坐下,随后,杨天肃将一支烟递了过来。张金寒接 过,起身为杨天肃点燃了火。   “怎么样?最近你工作还顺利吧?”杨天肃问到。   “恩,还好!你呢?身体还好吧?哦!琴姨呢?怎么没看到她?是去跳舞去 了吧?”   “就是,你知道的,每天都要去的,应该快回来了!”   “哦!”   一时无话,两个男人便各自抽着烟,房间里便有一种“慢慢滋生一种回到从 前的那种熟悉却又让人窒息的死寂”的不堪的嫌疑。   杨珊及时的走了上来:“你们看看电视吧!现在正是放新闻呢。”一边说, 一边按开了电视。   这下,两个男人的眼睛便都找到了去处。同时,两个男人的嘴巴也可以自然 而符合礼仪的关住。   有电视看真好啊!张金寒在心底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杨珊在厨房里忙碌,这原本不是她擅长的东西。但以她的聪明,要想好好做 一顿饭,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更何况,这样的一顿饭,不正是自己在经历过后,失去过后才知道与懂得的 关于幸福的定义?所以,做这样的饭,那得满怀着感恩的激情,盛纳着知足的谦 卑的惶惑。那些由内到外的幸福与快乐要小心翼翼的拢住,以免散得太开,味道 太过浓烈,招惹天的嫉妒。   杨珊这样想着,打开了炉灶上的炉火。蓝色的火苗,在冷寒的空气里不安的 跳跃了几下,然后,放心的燃烧开来。那样的恣意放纵,就像一个美丽生动的、 自信的荡妇。   重新坐进这张垫着厚厚褥垫的红木椅里;重新被围浸在这被某种不知名的东 西拽得滞重的空间里;手里重新捧着的,也是才进这家门时,杨珊专门为他准备 的、大口的,景德镇的青花瓷器的白底蓝花的杯子。电视柜的两边依然摆放着两 个同样大小的像框。左边是杨天肃和王惠琴并肩站着。右边的像框里杨珊正趴在 自己的肩上跟着自己一起对着镜头笑。和原来的那张一样。(虽然,原来的那张 被杨珊当着自己的面连着镜框狠狠的砸在地上。而且,不惜手被划破的危险将它 撕成碎片。但,毕竟,杨珊保留了底片啊!这不?跟原来的那张没有两样啊!)   是的,一切跟原来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念想,让张金寒倏然减下了内心里那 些暗藏的跌荡不安。他放下茶杯,伸手从面前的果盘里,抓起一个大红的橘子, 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向红木椅的后背悠然的靠去。   杨天肃看在眼里,那些隐退得以为早已不见踪迹的对这个自己女儿喜欢的年 轻男人的厌弃,同样倏然、迅猛的侵袭上自己的心底。这厌弃快得那么尖锐,让 人的感受来不及虚伪。   “是的,不论发生什么,这个人,都不是自己喜欢和看得起的。”这样的念 想,让杨天肃突然之间腾生出对女儿柔绵的哀伤。   就在张金寒起身帮杨珊摆桌子的时间,王惠琴用钥匙打开了门:“哈,好香 啊!都做什么好吃的了啊?”她的愉悦的语调和着她满脸热气腾腾的红潮,让人 猜度到她今天过得很好。   “琴姨!”张金寒温和着乖巧的叫到。杨珊系着围裙站在他的身边。   “ 哈!小张来了哈!哎呀,真是稀客,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哈,怪 不得哦!今天珊珊亲自下厨房了哈,嘿!难得啊!我可得好好吃一顿。”她一边 说一边换上软底的毛拖鞋,笑着走上来。在餐桌旁嗅了嗅:“哎!老头子,怎么 还不坐上来啊?快点来啊!我洗个手,就给你倒酒。”见杨天肃起了身,王惠琴 才转身去到厨房。   她的表现,让杨珊萌生出一种几乎要感激她的好感。四人便得以围坐桌前, 共进晚餐。   是的,这是一顿让时光回到美好从前的晚饭。所以,不大吃得出饭菜的味道 也就没什么值得诧异。   26,   等那位总让你觉得欠了他什么东西没还给他的门卫,死板着脸接过张金寒陪 着笑递上去的一块钱后,铁门“哐”的一声打开了。张金寒小声说着谢谢,快步 跳了进去。   一进院,便看见在一片漆黑的暗里,那间位于六楼的窗口,透出很明显的泛 着蓝色荧光的光明。“咦,这么晚了,他们都还没睡?不会是又吵架了吧?”一 边想着,一边快步上楼。   钥匙刚插进锁洞,门就开了。   江心梅依在门的边沿上,眼里带光的看着他。随后,将门再打得开一点。   张金寒怔了一下,心里明白了刘凯还没回家。他从江心梅打开的缝隙里,走 进。这没有开灯的过廊,这带着暗想的眼光,这同他一样高昂的躯体所散发出的 近在鼻翼的气息,没来由的让他心惊。   “怎么不开灯呢?这么黑。”张金寒在平淡的语调里,努力营造波澜不兴的 漠然。一边说,一边将手伸上去。就在江心梅正打算将整个张金寒从后面紧紧抱 住的念想间。“啪”的一声,过廊的灯被张金寒拧燃。   光亮刺痛了江心梅的眼。张金寒从江心梅已经伸出的两只手的边缘弯下腰去, 抽出自己那双普通的黑底拖鞋。“剀剀怎么还没回来啊?”他边换鞋边随口问道。   没有人回答。江心梅静静的离开,张金寒看着那一头如水的黑发,悄然消失 在里屋的门沿,门被关上了,静悄悄的。这样一来,电视里那个女人发出的哭声, 就显的特别的刺耳。张金寒走上去,拿起遥控板将它轻轻一按。   这下,才真正静下来了。   为了不惊扰这样的平静,以免再生出多余的枝节来,张金寒连脸都没洗,直 接进到自己的那间里屋。他提着门,轻轻的关上,并确认自己按下了反锁的按扭。 然后,倒在了床上。   是的,当下的时刻,单纯的女人并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问题。当下的时刻, 作为一个快35岁的男人,有自己的事业才是真正应该考虑的问题。   然而,只一想到事业这两个字,张金寒便感觉到一种堵心的惶然窝在他的胸 前,这东西直白的提醒他:他并没有能力思考这样宏大的问题。   “那至少可以想一想房子的事吧!”张金寒在黑夜里大睁着自己的眼。购房 合同上“张金寒”三个字便在他的面前放大凸现,涨疼了他的眼。   当然,张金寒也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虽然不精通什么法律知识,但购房 合同的几个字并不能说明什么真正的问题。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但,那毕 竟意味着某种可能性啊,而且是一种具有极大可能的可能性啊!”这样想着的时 候,张金寒将身体翻了个面。   “ 但,这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自己肯定还得再跟刘剀他们合住很长一 段时间。所以,必须与江心梅保持一种必要的客气而友好的亲密。再说了,这不 是才得了这该死的淋病吗?医生说了得忌三个月啊!真他妈倒霉,那天在酒吧认 识的那个女人看上去蛮清秀的呀。唉!这年头,谁敢相信谁啊?更不用说女人拉! 那么,杨珊以后还会不会又变也是很难说的了。就连江心梅这样的女人,也敢在 自己丈夫眼皮底下勾引自己,说出来真让人害怕。韩染会真的不在乎我得性病吗? 哈,怎么可能呢?她那样的女人。那么,等房子整个完工,再简单的装修一下, 大概要不到一年吧。这样的话,明年春节就可以将老爸老妈跟儿子一起接过来啦。 对了,顺便把离婚的法律手续一道就办了。韩染那样的女人会不会真爱上我了呢? 她在电话里哭得也很伤心的啊!唉!又有什么办法呢?今天的晚饭……”在这样 反复杂乱的思绪中,张金寒慢慢进入睡眠。   27,   “那个曾经不洁的东西。”这样的定义,突然让韩染觉得可笑。   是啊,性器还有洁净与不洁净之分吗?那么,什么样的性器是洁净的呢?是 指从来没进入女人身体的;还是指还没来得及洗澡的?抑或是指那些幸运的没有 染上性病的?   哈,所以,人的身体只是许多器官的组成部分,谈不上洁净或者不洁净。我 们对人的评判,只能针对他的灵魂。   然而,剖析灵魂是多么费神而且是多么毫无意义的工程。   现在,在这间暗黑里透出光亮的洗脚房里,爱情、或者还有没爱情、或者是 不是曾经有过爱情,都已经不是有必要和有兴趣来思考探讨的问题了。   那些当初为什么来合拍?又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像爱?以及怎么就不爱?或者 是不是真的不爱?那么,现在爱谁?都已经再没有启齿的力气了。   这样的念想,让韩染的心头慌然掠过一缕清亮的绝望。   她那一直费力闭着的、拢着紫色爱情轻纱的眼睛,被某种东西强迫着打开, 擦亮。然后,眼睁睁的看清事实的真相。   那片她并不愿意看见的透着冷寒阴暗的平淡无奇。   “你抱抱我吧!”韩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清静的回音。   “恩!”张金寒轻声的应道。   韩染掀开被单,赤着脚走了上去。   张金寒张开双臂径直将她搂进了怀里。   “瘦了!”他一边热烈的摸抚着,一面嗫嗫的念叨道。   为了不让他说话,韩染将自己的嘴塞了上去。她大睁着眼睛,看着这世界只 留下她熟悉和喜爱的那种复杂掺杂简单的暧昧的喘息……   谁更动听呢?   这暧昧的喘息,或者   那些在耳边轻诉过的爱情?   2005年6月30日20:22完。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