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我的初恋女友 作者:郝然   一   东渡是个古镇,大约有两千年的历史。古镇之所以叫“东渡”,《史记》有 记载:秦始皇赢政三十七年,即公元前210年, 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之药,派方 士徐福在古镇周围征募千名童男童女。因那时古镇附近有一条河,叫“无地沟”, 是入海口,所以徐福率领童男童女乘船在无地沟出发,东渡日本寻求仙药。于是 “东渡”由此得名。   我来到东渡时是在一九八六年夏季。现在还记得那个夏季特别炎热,热的让 人喘不过气来。东渡镇中学在镇十字街北,坐东朝西。学校门口挂着一块木牌: 东渡中学。学校的面积很大,前面有十排房子,是教室。往后走有一面开着门的 围墙,走进围墙是学校职工家属院,职工单身宿舍也在这里,有八排房子。   那年我刚从地区农业学校毕业,十九岁。由于读的是农学专业,以为学校会 让我教植物学之类的辅科,谁知道校长老孙却让我教初一语文,说是学校里语文 老师短缺。我想推辞,老孙却拿出我爱好文学并在《沧州日报》上发表过散文教 语文正合我的胃口的理由来堵我的嘴。我正纳闷老孙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老 孙却得意地说看过我的档案。   初一是两个班,我一周十二节课,一天两节课。那时和现在不一样,是五天 半工作制,星期六上午还得上半天。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正是身体倍棒,吃 嘛嘛香的时候。每天我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一周十二节课算什么,二十四节课 也不觉得累。   我们单身汉上班在前排教室,下班后就在教室后面的家属院里。职工单身宿 舍是前三排房子,一个宿舍住两个单身教师,既是宿舍也是办公室。和我住一块 的是小张老师,和我同岁,去年地区师范学校毕业,教初一英语。   学校里有伙房,主要是为单身汉服务的。学校也真为我们单身汉着想,一周 七天伙房都“营业”。老孙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怕你们单身汉吃不上饭!尽 管我从内心眼里认为老孙实在不是个英明的领导,但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还真称 的上是英明。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堂堂男子汉,谁愿意自己做饭啊,别说不 会做,就是会做也不如在伙房吃省劲。   那些成了家的老师们和我们就不一样了。   学校里种了不少槐树,职工家属院里也种了许多,里面还有一大片面积很大 的槐树林。那时侯液化汽还不普及,家家户户在厨房里烧蜂窝煤。一到做饭的时 间,家属院里就炊烟袅袅,整个学校都是蜂窝煤的味道。   夏天一到,尤其是晚饭,教师们就都在院子里吃。在门前的槐树下放一张桌 子,放几个小板凳,一家几口就开吃。都是同事,谁也不不避讳。做什么好吃的 了,也互相尝尝,送送,这很正常。   每当看到这种情景,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我是单身汉一家吃饱了全 家不饿”的自豪感就削弱了许多。看看那些忙里忙外的“女主人们”,再看看安 然就坐的“男主人们”心里就有了想法:要是自己成了家,也会是他们这个样子 的。于是心里就觉得有点点痒痒,脸就有点点发烧。   范语那时侯也是十九岁,教初一的政治课,那时侯初一的政治不叫政治,叫 什么《青少年修养》。   二   现在我也这样认为,范语确确实实是美女。   范语毕业于地区财贸学校,早我一年毕业。面对这样的美女,要说我一点也 不动心纯粹是撒谎。那个年代,教师择偶难。因为那时教师工资低,待遇低。上 班族都不愿意找教师。尤其是乡镇中学里要是分配来一个女教师,那可不得了。 你瞧吧,单身男教师们一个个犹如发了情的公牛,眼里闪着绿光,憋足了劲儿, 争先恐后地给女教师献殷勤。哪怕这女教师是丑八怪呢!没办法,这就叫物以稀 为贵,人也一样。   来东渡中学之前我就听说过东渡中学曾发生过因为女教师而争风吃醋的事情。   事情大约是这样的。张老师和胡老师都是单身汉,住同一宿舍,两个人都追 求学校里的一名女教师。要命的是那位女教师态度不明朗,既不拒绝张老师,也 不拒绝胡老师,故意在旁边欣赏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表现”。终于有一天,张老 师和胡老师之间爆发了战争。那天是星期天的早晨,校长老孙闲着没事早起了一 会,在家属院里瞎转悠。忽然,他听到一单身宿舍里有桌椅的移动声。老孙警惕 地走到门前,把耳朵贴在门前听,里面确实有响动。老孙以为里面进了贼,拼命 地砸门。老孙边砸门边喊:进贼了,快来抓贼啊!一会门前就聚集了很多人。大 伙一听里面有贼,就叫嚷着别让贼跑了。门终于被砸开了。里面没有贼,原来是 张老师和胡老师在打架。两个人正在摔跤,桌子和椅子都歪在一边。老孙把两个 人叫到办公室里好好地训了一顿。问原因,两个人都含糊其辞。最后老孙也知道 两人打架的原因了,就没有仔细追问。为了避免矛盾,老孙做了调整,不让两人 住同一宿舍了。结果,胡老师和张老师由此结下了积怨。两人只要一见面就横眉 怒目,咬牙切齿,骂骂咧咧,整的学校里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最后老孙实在没 有办法,一气之下就将两人弄走了。张老师被调到和乐乡中学,胡老师被调到金 力乡中学。那位女教师也觉得尴尬,自己托关系调到城关镇中学去了。   东渡中学里女教师少,当时学校里有六个单身男职工,包括我。除了我不在 范语面前“表现”外,其他五位都争着在范语面前“表现”。我不表现并不因为 我是所谓的正人君子,是柳下惠,而是有原因的。当时我的弟弟和妹妹都在上学, 弟弟上高中,妹妹上初中。父母是农民,家里经济条件十分不好,我每月工资有 三分之二都交给了家里。中专毕业时我曾经有一个打算,五年之内不谈个人问题, 先用工资供应弟弟妹妹上学。虽然父母不同意我的打算,但我自己却拿定了主意。 另外我不“表现”也有一个原因,就是有点自卑。范语那么漂亮,我其貌不扬, 家庭条件又不好,一个穷教师,人家是不会看上的。   范语十分爱干净,据说夏天几乎是一天一个澡。范语洗澡时将宿舍的红色窗 帘拉的极严,外面就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夏天,每当范语宿舍的窗帘拉上 时,我就知道范语洗澡了。   我仔细地观察过,洗完澡的范语格外漂亮,绝对是一道令人爽心悦目的风景。 长发湿漉漉的,粉脸红扑扑的,苗条的身材凸凹有致,胸前的山脉几乎要将夏装 撑破。每当这时候,我就感到心跳的厉害。   三   东渡每逢农历二、七是集日。出了学校就是集。每到赶集的日子,东渡镇的 几条街道就人山人海,真是挤的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当时在全县范围内,东渡 集算是大集了。卖什么的都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还有牲口市。吆喝声,叫 卖声,砍价声,你买我卖,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每到集日,早晨饭我就不在伙房吃了。学校门口有个老豆腐摊。花一毛钱买 一碗老豆腐,再花两毛钱买两角大饼,大饼是热的,老豆腐是滚烫滚烫的,吃的 很舒服。吃老豆腐时,老豆腐不能随便吃,但是老豆腐汤可以随便喝。因为我口 重,爱吃咸,每次都喝两大碗汤。卖老豆腐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到我盛汤 时总是笑眯眯地说,喝吧,多喝点,这汤香着哩。顺便说一句,县里的老豆腐好 吃是出了名的。在全地区有名。据说有一年,一位行署专员来县视察工作。午饭 时点名要吃老豆腐。县里的领导打发接待人员去买,行署专员却非要亲自到小摊 上去吃,说是要吃原汁原味的。没办法,县领导只得陪同专员去小摊上吃。吃完 后专员说了一句话:饶安老豆腐,名不虚传!   出了学校往东走三十多米,有几个旧书摊。旧书摊是我经常光临的地方。新 书太贵,买不起,我也舍不得买,旧书却便宜多了。我买的书大多是文学书籍。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在旧书摊上曾经花一毛钱买了三本外国名著。可以说,我的工 资除了给家里,自己吃饭花费外,剩下的几乎全部都贡献给了旧书摊。因此,几 个旧书摊老板对我格外热情。每当看到我来,就满脸陪笑地和我打招呼:快来吧, 我这里又来文学书了,看看吧,卖给你便宜。   一来二去,几个月下来,我的宿舍办公桌上就摆满了文学书籍。和我同宿舍 的小张老师就笑话我是个文学痴,说我教书真是大材小用了,该到县文化馆去当 作家。其实,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愿望还真是当作家。那年头文学正热,夸张一 点说,十个青年里就有八个爱好文学。除了买文学书,我还积极地写稿,散文、 诗歌、小说。主要是给《沧州日报》文学副刊和地区文联主办的文学月刊《无名 文学》投稿,并在上面发表了几篇。另外我还报名参加了天津作家协会举办的文 学函授班。   每当发表了作品,小张老师就嚷嚷着让我请客。我也很痛快,每次都请他吃 老豆腐。   四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和范语开始是这样的。   秋天,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小张老师回老家了,我在宿舍里正写一篇散文。 写得正进入状态时,响起了敲门声。谁在这个时候捣乱,真烦人!我放下手中的 笔,十二分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范语一脸阳光地站在门口。我愣了。“怎么,不欢迎我啊?”范语仍旧是阳 光灿烂地微笑着歪着头问我。我吱唔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范语却不在乎我的 态度,大方地走进屋坐在椅子上。   屋里太脏太乱,臭鞋臭袜子扔的满地都是。我和小张老师又都是不修边幅的 人,邋邋遢遢。我感到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收拾。“算了算了,别收拾了,我 又不是来参观宿舍的,是来找你的,这样正好,自然本色嘛。” 范语一边翻看 着我办公桌上的文学书籍和稿纸。   “找我有事?”我傻里傻气地问。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呀?”“能,能,怎么不能。”我点头。   范语是来借文学书的。原来范语也是一名文学爱好者,上中专时在学校里还 是校文学社的社长,在《沧州日报》上也发表过文章。当范语把发表的文章给我 看时,我简直感到有点惊讶了。范语写诗歌,写散文,写的很美,很有韵味。我 和范语开玩笑说没想到你不仅是美女,而且还是才女。范语听后脸上就飞上一抹 彩虹。一来二去,范语三天两头往我的宿舍里跑,借书,还书,讨论文学。时间 一长,学校里就有风言风语地说我和范语谈恋爱。或许是嫉妒吧,小张老师和那 几个单身汉对我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说实话,至于和范语这样的美女兼才女谈恋爱,我当时连敢想也不敢想。只 是觉得两人都爱好文学,有共同的话题,至多谈谈文学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范语将我约到了学校家属院里的那片槐树林里,说是 有个十分秘密的事情要和我商量。   那片槐树林面积很大,约有槐树二百多棵,最粗的槐树有两抱粗。这片槐树 林据说有近百年的生长史了。一个乡镇中学的校园里能有这么一大片槐树林,也 算是一大造化了。   我迷惑不解,不知道范语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现在想来,我那时确确实实 有点不解风情,在爱情方面真够呆的。   那晚的月色真的特别好,如银的月光透过树枝,我和范语身上便一片斑驳。   我说:“你到底有啥事呀,非得晚上来这里说!” 范语却答非所问地说在 镇政府工作的小黄正拼命地追求她。我心里话小黄追求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范 语见我不说话就问我对于小黄追求她有什么看法。我说:“我不认识小黄,你不 愿意就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范语说你应该认识,他三天两头往学校里 跑。我这才想起,确实有一个小伙子曾经三天两头往学校里跑,找范语。范语好 像对他不怎么热情,对他冷言冷语的。后来这小伙子不知怎么不往学校里跑了。 在我的印象中,小黄个子矮矮的,瘦瘦的。我想了想说:“我看这个小黄配不上 你!”说完我又后悔了。配上配不上碍你啥事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范语的脸憋的通红,半天才说,你知道为啥这么多人追求我,我没有同意吗?   我摇了摇头。   都是因为你!   范语轻声地说。   这句话对我来说简直是石破天惊。我再傻也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呀。爱情就这 样降临了,悄悄地降临了!一瞬间,我幸福的天旋地转起来。   一个如此漂亮而又有才气的姑娘爱上了自己,真是不可思议。过了十多分钟, 我才恢复了理智。   范语问,难道你不喜欢我嘛?我说喜欢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范语说那你怎么 从来不主动,都是人家来找你。我说:“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怎么敢主动追求 你呢。”范语说你真是天底下头号大傻瓜,人家喜欢上了你,你却还蒙在鼓里, 还看不出来,非得等人家说出口。   我说:“我是个穷教师,父母都是农民,你跟了我岂不是屈才。”范语说我 没有那么俗,人活在世界上不光是为了钱,我也知道小黄家有钱,他父亲是县教 体局办公室主任,他母亲是旅游局副局长,可我不稀罕。小黄算什么,开口挣钱, 闭口当官,烦死人了,他连高尔基是谁都不知道,太俗气了!范语一边说着一边 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们就这样挨的很近,边说边沿着林中的小路走。   夏末的季节,天气虽然有点凉,可我的心里却犹如着了一团火,熊熊燃烧。   五   就这样,我和范语时常约会,我们约会的地点大部分是在学校的槐树林里。 因为学校的槐树林里相比较而言安静,也比较安全,晚上很少有人来。   我和范语的初吻也是在那片槐树林里进行的。即使是现在,我还能回忆起我 们当时的情景。   那是深秋的一个夜晚,月色朦胧,我和范语照常在槐树林里散步。   可能是不小心,也可能是林子里的路有些不平,范语的脚不知被什么被绊了 一下,差一点摔倒。我赶紧去扶范语,范语就倒在了我的怀里。朦胧的月光下, 范语格外的漂亮,犹如月中的仙子。我大胆地将嘴唇贴在了范语的唇上。范语含 情脉脉地看着我,不知不觉地,我们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   当时,范语的身体在我的怀里软成了一滩泥,我仿佛听到了她的心跳。青春 美少女身上的气息让我心慌意乱,让我迷醉,让我癫狂,那一刻,我幸福的快要 窒息了。   爱情真好,月色真好,槐树林真好。   很快,我和范语恋爱的消息传遍了学校。校长老孙笑眯眯地说,小杨,你小 子真有福气啊,咱学校的一朵花,不,咱东渡镇的一朵花让你摘去了啊!   看的出,学校里的那些光棍汉们也羡慕和嫉妒的要命,他们看我的眼光都不 正常,充满了恨意。小张老师和我的关系也紧张起来,每天和我爱搭不理的,好 像我欠了他八百块钱似的。对于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私下里认为他们都是心胸狭 隘之辈,度量太窄,成不了大气候。   在漂亮热情的范语面前,我五年不谈个人问题的打算成了放空炮。放空炮就 放空炮吧,这么漂亮的姑娘站在面前,谁能把持的住,况且还是范语主动呢。我 不是神仙和圣人,是地地道道的凡夫俗子。孔子曰,食色,性也。在和范语之前, 我可从未谈过恋爱啊,范语绝对是我的初恋。上中专的时候,学校里根本不允许 同学谈恋爱,我也压根没有谈恋爱的心思。至于恋爱是什么滋味,我终于尝到了。   那时侯,我曾经去过范语家两趟。   他的父母也都是农民,他们对我有点不满意,无非是嫌我是教师,家庭条件 又不好。不过由于范语自己愿意,态度又十分坚决,他们也就没再说什么。俗话 说,儿女大了不由爹娘,他们应该懂得这个理儿。   我也带范语去了老家一趟。父母见我带回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我不用说 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们高兴的简直要找不到北了。我娘拉着范语的手 一个劲儿地看,看的范语都不好意思了。左邻右舍也赶来了,都夸范语长的俊, 说我有福气。邻居冯大娘先是拉着范语的手看了半天,然后拉着我的手说:二蛋 子啊二蛋子,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还头一次看到这么俊的闺女,傻小子你真 有福气啊,你爹娘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范语的落落大方和彬彬有理,赢得了村人的一致称赞。爹娘后来和我说,我 们走后,他们高兴的一宿未睡。   可以说,范语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   和范语谈恋爱的那段时期,我在《沧州日报》文学副刊和《无名文学》上发 表了八首诗歌,都是爱情诗。   六   我和范语的恋爱持续了不到一年。有一段时间,我忽然感到范语对我的态度 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我们的约会照常进行,只不过她的话少了许多。   有一天晚饭后,我去范语的宿舍去找范语。和她同宿舍的小刘老师说下午四 点多钟小黄就叫她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上午,我上完课就来找范语。宿舍里仍旧是小刘老师自己,说是今天 范语没课,早晨吃完饭范语就被小黄叫走了。我问小刘老师,这两天范语有什么 反常。小刘老师说范语的情绪这两天一直有些低落,昨天晚上十点才回宿舍,半 夜里好像哭过。   一种不详之感涌上我的心头。   看我的脸色不好看,小刘补充了一句:我也说不准,你还是问范语自己吧。   我说:请你看到范语时就说我找她有事,你让她去宿舍找我。   不到中午,范语就来宿舍找我了。我问范语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 黄叫她又有什么事情。范语的脸色灰白,说没有什么事情。憋了半天,她才吞吞 吐吐地说出要分手。我感到五雷轰顶。爱情来得太突然,去的也太突然,命运太 捉弄人了。我问原因,范语不说,我再三强调。她才说父母不同意。我认为这不 是理由,是借口,是托辞。父母不是早就有点意见嘛,现在不是同意了嘛。我又 问是不是因为小黄。范语愣了愣,又摇摇头。我问那你半夜里哭啥,为什么昨天 晚上十点才回来,你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一直和小黄在一起。范语面对我的质 问一声不吭。我又问:难道小黄欺负你了?   范语拼命地摇摇头,脸色难看的要命,仍旧是一声不吭。   就这样,我的初恋夭折了,完蛋了。   和范语分手的那段时间,我死的心都有。   同事们见我憔悴的厉害,都来安慰我。学校里的那些光棍汉们一下子又对我 热情起来了,他们都满脸真诚地安慰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独恋一枝花呢。 校长老孙专门给我做工作,也劝我想开点,说还是工作和前途要紧,大丈夫何患 无妻!小张老师说,你老兄也太迂腐了,要是换成我,早就把范语办了,现在可 好,让那个姓黄的钻了空子。闹不好,那姓黄已经把范语办了,要不然为什么和 你分手这么坚决和突然。小张老师还说他研究过女人的心理,只有先拥有她的身 体,才能拥有她的内心。   够了,够了,快闭上你的臭嘴!我声嘶力竭地冲小张挥挥拳头,你再说我他 妈的揍死你!小张听后毫不生气,只是深表同情地摇摇头。   一个月后,一纸调令下来,范语被调到了县教体局。   范语被调到县教体局的同时,小黄也调到了县旅游局。   四个月后,传来了范语和小黄结婚的消息。   从那以后,我就怕进学校里的那片槐树林。   我央求校长老孙将我调离东渡中学。老孙说,现在调动难呀,和前几年不一 样了,我说话在领导面前没有分量了,你要是真想走,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让我想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要关系没关系,要门路没门路。调动的事既 然老孙指望不上,我只能死心塌地地在东渡中学干熬着。   七   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我也没彻底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范语在那么 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主意并决定和我分手。现在想来,那个年龄段的女孩是最容易 变化的。十八九岁女孩的心,本来犹如六月里的天,说变就变。再加上某些不可 确定的因素影响,更容易起变化。至于当时范语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心理学专 家,怎么会知道呢。以当时她的年龄和爱好,她和我恋爱是十分正常的,最后提 出和我分手也是十分正常的,或许这其中小黄起了某种催化剂的作用,也没什么 可稀奇的。即便没有小黄,范语也有可能和我分手。还是那句话,爱和不爱都可 以需要理由,也可以不需要理由,或许没必要非得弄个水落石出。   不过说实在的,当时和范语分手后,我好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犹如做了一 场春秋大梦一样。梦醒了,还得面对现实。既然调不走,索性认命吧!我一边死 心塌地地教学一边死心塌地地写作。后来因为常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被河北 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还别说,不光写作出了成绩,我的教学成绩也挺出色。 校长老孙说多亏没把你调离东渡中学,你看,你教学还是很有潜力的嘛,好好干 吧小伙子,你是我们东渡中学的人才,等两年我向领导推荐,让你当副校长。   俗话说,计划不如变化大。   当时我们县的文化局长侯局长是个作家,非常爱惜文学人才。我的文学成绩 不知怎的竟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和重视。他和教体局长高局长说我最适合搞专业文 学创作,让我教学是人才的错位和最大的浪费。好心的文化局长亲自派人征求我 的意见,问我是否愿意进县文化馆。我说当然愿意了,谁不愿意进城啊!再者说, 进文化馆搞专业创作也适合我。另外一层意思我没说:东渡中学是我的伤心之地 啊,我早就想离开了!于是文化局长和教体局长重新商量了一番,商量的结果是 我终于进了县文化馆,成了文化馆专业创作员。这回老孙挡也挡不住了,我的话 他当然可以不听,他却不敢不听顶头上司教体局长的话。   屈指算来,我在东渡镇中学待了足足有四个年头。   进了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说别的,工资最起码正常了,也涨了,比东 渡中学每个月多挣二十块钱。东渡中学的教师工资发放一直不正常,镇里拖欠教 师工资是常有的事。文化馆长老杨是个热心人,我刚进入文化馆也就是有三个月 的时间,他就关心起我的婚姻大事来。经他介绍和搭桥,我和一名在县第五中学 教物理的女教师结识了。接下来的事就是结婚﹑生子﹑过日子。二零零年,我加 入了中国作家协会,成为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今为止,身为文化馆专业创作 员的我出版了五部文学专著,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已经成为在全市范围内颇有 名气的作家。   小黄现在已经成了县旅游局局长,范语已经是县教体局办公室主任。我在街 上偶尔还能碰到开着私家小车的小黄或范语。我们见面后只是点点头,没有认真 地说过几句话。   有一天下午,下班的时间,我骑着自行车往家赶。一辆小轿车在我身边“吱” 地一声停了下来。   大作家,最近有什么大作呀?   范语把脑袋伸出了轿车,大声地喊叫着。   是范语呀。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   还没等我回答,我的初恋女友范语就摇上车窗玻璃,一溜烟走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