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哈城之殇(长篇系列组诗) 作者/章治萍(青海) 如果黑暗持续笼罩着大地 请用我的身体喂养你的身体 以使你活到那一天…… ——题记 《唳号》 前来窥视命运的鸿雁发出绝望的唳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六十四声钉棺的锤声 不仅掩蔽了诗歌之前的人 而且湮灭了所有的恐惧 和 潮湿的大地 《场景:略微的感觉》 环视被朔风吹瘦的城中之草 分明,梵音无处不在。拴过历史的缰绳 于深暮的背景下游走在良心之上。不错 他的确刚正不阿而清寒一生 他的确游走在宿命之外,时而抱怨 但对真理铭记于史 《宛若遗骸的老枝》 这一定是怀念的时辰,但笨拙的历史之舌 却没有诠释或辉煌或惨淡的故事。许多 拼杀过的日子垒构了沉重的岁月,彼此的主旨 都夭折在彼此的主旨中。还需要怎样的怀念 告诉我与众不同的结果:一座座现实的冢 无名无姓,对葬礼的过程我们失去了必然的判断 我把紧着一段老枝,那宛若遗骸的体态 叫我难以入眠。许多种怀念奠基了过去和现在 《暗月无光》 会是什么缄默到今天—— 那些能掐会算的节气 或者,扫荡全域的季节风? 听着流水行进 那些暗暗得意的殇曲 《疑窦。小小的跫音》 我开始怀疑能否听到声音,伏在残破的城头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能否听到声音。能否 听到禽声、兽声,听到风声、雨声、雷声,以及 天崩地溃的声音,听到鸟声、蛙声,听到蚁声、犬声、虎声 以及人上人洋洋得意的声音,……。听到禽声、兽声,以及 我们沉默的声音!我开始想起有人说“可怕的是只有两种声音” 我开始想起我曾经对别人说“可怕的是只有一种声音” 此时此刻,我很想说“最可怕的莫过于根本就没有声音” 《诗人之死》 一些被时间弄碎的记忆 在苍天下露出狰狞: 一位诗人 走进了一扇门 却不见出来 《景遇》 透过与历史之风交战的袖口 我坐在苏醒的经石之上 终于看到卑俗的光明 《战争。臆想或梦》 蒙冤的沙砾从大地的眼睑上滚落 逝人们就开始聚拢过来,战旗猎猎长响 人从战马下疾速穿行,战马“歇斯底里” 血染无头之尸,屠夫高举在刀下 ——诗歌就埋伏在凌厉的呻吟之城 整个空间散发无法掩蔽的腐朽和感动 《无杯之水》 一位疲惫不堪的朝圣者 冷坐在地球这壁 却思索着地球那壁的温度 一路被烘烤的泥渣 散落在诗人苦旅的高车之后 那些夯实的灵魂吱吱呀呀地随风渐行渐远 只有水——掌中无杯之水 始终映射着灼人的光芒 哈城于是变得冷酷而陌生 《诸如此类》 不错,诸如此类的雄鹰始终追随着强烈的阳光 它们虽然会围着尸体贪婪地分解岁月 但在更多的时候它们一直是在冲刺 不错,诸如此类的诗歌始终搜索着生硬的词汇 它们虽然会捡出隽永的经石传承精神 但在更多的时候它们一直是在放逐 ——漫无目的的境界 将我支离破碎后重垒天堂 《安魂曲》 你的烛影在刀光剑影中闪了一下 一时 我不能准确地记牢你的位置 《变换》 一些自诩为蝼蚁的家伙们拼命想往外面走 一些被别人夸张为凤凰的东西却想进来 这与婚姻无关 在哈城之巅是我迎风飘扬的旗帜 《庙铭。或逝人的遗言》 不知何时愤怒的菩萨盯紧了我们 我们开始呼吸有些困难。那些至今差强人意的诗篇 都被解读成 而伟大的毒草,那些“罪人”杜撰的罪证 都成为一国之法与判决词改来改去的角色素材——扮演的 众多的角色,大的或者小的,好的或者坏的,带彩的 或者不带彩的,古的或者今的,雄的或者雌的,肮脏的 或者清白的,卑微的或者高贵的,传统的或者现代的,外域的 或者内地的,新鲜的或者腐朽的,活的或者死的 凡此种种。凡此种种、种种…… 种种……都毫不例外的……都是,都绝对是 特定空间与时间下的 战————士 不论他悍卫的是谁 最终都将成为 你 无法抛弃与无法湮灭的一捧细细的累赘 和主 《庙铭。或逝人的遗言》(2) 请记下,在这里用心过的人曾经走近这里很近很近 近的可以听到地球那壁重重的叹息 之后,他走远了这里走的很远很远 远的听不到地球这壁“汉风唐仪”的哭啼 《虚构之居》 在我与他之间 一脉相通的血液迥然不同 流浪于虚构之居 我竟束手无策 《诤言。对自己说》 他想,他必定成为一只触角犀利的诗獒 就在最近的一次残垣倒塌之际 他想,他必定能够站立起来 站的很高很高 他想,他会凶狠无比。他会冶炼每一个词汇 甚至,他会体恤每一个偏僻之字的轻重 他就隐藏在犁开的诗笺之背,他毫不抵赖 他无权抵赖:一旦撞上陌生的自己 他会凶狠无比。他清楚他忠诚于自己 忠诚于熟悉的人和熟悉的风景 如同民众对于国家 如同子女对于父母 如同土块对于田园 如同枝叶对于树根 如同 上帝对于万物 总之,如同土伯特之獒 他想,他会凶狠无比。他想 让别人宰了自己,倒不如自己宰了自己 他就如此地畅快淋漓,对自己说 曾想过,在一个无所顾虑的场合 高傲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撷过又丢弃的一把野花》 落下去,是一个兑现的美梦 碎了,是一出华丽的大戏 散开来,是一湖凌乱的岁月 吹远了,是一句戛然而逝的呼唤 《听幡》 湍急的诗行随经幡在吟唱 于未名之处 阐述着成名之途的序跋 并且 断然地拒绝推敲 或者删改 《安魂曲(2)》 突然风沙狂啸。那男人熟悉的憨笑被噬隐在浪漫的黑夜里 那是我们无法辨清的画面: 近处,是一尊耸在日月之交的大山 远处,是一湖溢在碗边轻轻漪动的泪 就在接近尾声的地方。可能,我们无心谛听 他嫣然而逝的动作却叫我们喊出不落的姓名 《昭示》 分明 一位生前并不善于言说的布道者对我说: 那些伟大的人 杀掉了多少不伟大的主 才变得如此的伟大 并且 不能呻吟 《尘烬之战》 这是一个怀春不孕的蝼蚁四处逃亡的季节 漫长而厚重的、似曾相识而惺惺相惜的、来自辽远而疲劳过度的、棱角分明而个性十足的、勤于奔命而不知所以的、虔诚祈祷而胸怀大地的……………………………… 那些尘烬 那些一粒、一粒、一粒的尘烬 都匍匐在乱莹生长的垭口 等待冲锋! ——只有那些不曾开光的佛 会依稀记得激烈的嚎啕吗? 《雨前偶问》 脉搏自然而然地跳动着 斑鸠咕咕地叫唤着谁呢? 在那片特有的古战场上 我看不到除我之外的其他生灵 但是,我分明被支配着 并且对即将溃散的暴雨无法抵御 《分明》 分明。在投机者分明耸立在高地之巅的时候 蝼蚁只能与大地一同前行 一路无求 并不曾回首 《叱责》 似乎并没有与野兽不期而遇 那些能够叫起名字的,或者尚未被我们驯服的 那些真正的野兽。此外 向前的,或者向后的,无论如何 都请不要将伟大视而不见 ——他们 站在苟活的土地上 《枯草之舞》 他就葬在他活着的地方 直到他把岁月也拖入死亡 他就舞着生前的词汇 直到被历史分解成缄默的笔划 他就说了一句早就说过的话 “再见,没有谁比我的叹息更加沉重!” 《角色》 某人在消灭某人之前,说 “你的一切充满狡狯,小草和野花都站在我的一边” 可是,某人在消灭某人之后 却比某人变本加厉…… 于是小草说“角色最初是高明之策” 于是野花说“角色永远是狡狯之物” 《哀伤之雁》 飞快地掠过我的额头 唳号如排箭横扫泪中之城 有一些迷惘在城头行走 脚步慢如蝼蚁 但是稳健,不曾心起邪念 一些哀伤在绝望之后 变得清冽而凝成晶石 于是,我们无法想象 坐等太阳出来的诗人 也变成一幅觉悟的剪影 《欲说还休》 对于那些朴实的长在蛮地之底的劲舞之草 或者,对于那些只能暗自垂泪的野花 我在怜悯之外 都无法叫出她们正确的姓名 或者,对于已逝的战争 以及未逝的和平 面对那些渴望匿名而生的灵魂 我只能欲说还休 《不孕之虞》 不孕之虞是一块没有开化的经石?遍及天下 谁又能与大地一争雌雄。那些瞌睡了几个世纪的植物 不起眼地伫立在城根之隙,几度家仇,几度国恨 便在顽固不化间演变为今天。今天 稀疏的沙尘躁动不安,如同那刻经的僧 总能够在冷静的表面掩盖下 阐述铁器撞击过后残留的正义 《萧飒之土》 侥幸活下来的野花亭立在崖畔 那不知名的脸庞盛满着倔强和朴素 狡黠的萧飒之土有计谋地东奔西跑 她却从不被迷惑而迷惑,她敏捷地诠释脚注 使得日子在平常中过去 又从平常中过来 许多安置在庙台上的亡魂 面对超度历史的我们 从不因断子绝孙而丧失任何繁殖的能力: 一把土纷纷扬扬………… 《倾巢出动的顽石》 时间停顿在城垛倒塌的那一瞬间 泥土亲吻泥土 却品出了泥土之外的滋味 所有的生灵面向东方 东方一贫如洗 伫立的喟叹却引自高贵的尊严 或许已经没有人磨利顽石 那些被烈火烘烤过的或者被血煎染过的 它们,却对岁月仍然充满感动 《瓷片》 谁也没有想到 种坟的同时 会把历史弄得如此血腥而残破 《碾过刀的眼睛》 是刀剁在无处可遁的垭口 刀再次举起 刀手已没有立锥之地 ——碾过刀的眼睛 从湿润的词汇间 分辨河床徘徊的胸膛 《瓷片》(2) 毫无规则的音符 被剔尽血肉的头颅撞碎 就变得如此丑陋但梭角分明 用心拼起来 就会复活过去的岁月 《疏漏之音》 圣使吟唱着不同的英雄版本,它们 让死去的岁月活过来、明亮过来、辉煌过来 仿佛,它们已经传颂过了所有能够传颂的话语 它们并不温柔,也不凶恶,它们对音符格外钟情 它们毫无保留地寻找着永恒的介点,它们 让万能的上帝感到惊恐,它们认为不用再避讳神灵 可以为所欲为,但它们惟一的疏漏之音 正是它们最本质的一点:死亡只有一个起点 《它们》 它们是有别于他们的另类存在 它们是它们多余的存在 它们就存在于他们之内 《昼夜强奸土地的阳光》 理想稍纵即逝:当阳光堕落山崖,之前 被阳光亲吻过的每一粒土地开始冷却、僵硬 直至死亡——道理如此简单—— 在神鬼不分的世纪,我们可以 有时是神 有时是鬼 《瓷片》(3) 曾经在城堡中施舍储藏水和粮食 并用水和粮食酿造出空气 空气给士兵施舍生命 士兵用生命守卫安宁 如今泥土中会吟唱的精灵 便是士兵当年发出的每一声唳号 ——面对如此古典的歌谣 诗人不得安宁 《涅槃》 蓦然,残忍之响撞入缜密的诗笺 那些陌生而时常感冒的词汇 鲜活,但不顾荣辱。我们议论的国之传统 在尊严拂拭生死的刹那,变得具体 却不能辩认。于是,溅飞的血肉之涅槃 变得熟悉,却再也叫不起孱弱的姓名 《香水河,一行临城而逝的长诗》 我可以断定:大千万物的的盛衰 和荣辱,都在一念之间 然而,在那一念之间,我们 断无逾越那河的可能 《安魂曲(3)》 它的逝世并非因“哈城”的败落而传颂 她的逝世并非因“花儿”的枯萎而更迭 他的逝世并非因“慈航”的断绝而延续…… 而我们的逝世 也并非因他的逝世而获得新生? 《涅槃》(2) 危险蛰伏在岁月的中央。某种灿烂隐蕴在祈祷之庙 一些缄默的神仙心存感激与警惕,却逃避不掉四分五裂 还有某种思想烘烤着罪恣的光芒,那些接受洗礼 仿佛涅槃的生灵,从最嫩的一株草 到最老的一块石,决无高歌的时机吗 我想传统就是这样。光芒所至 匍匐的依然匍匐,佝偻的依然佝偻 它们却与涅槃无关: 它们都活过 它们都将死过 《崩塌之城》 城堡就是这么诞生的 城堡就是这么兴旺的 城堡就是这么没落的 …… 崩塌之城,孕育着一出呜咽之戏—— 一座民族的感性之城 需要从一位理性的诗人那得到拯救吗 《涅槃》(3) 天穹在滴尽泪珠之前 往往将岁月撕成一道道记忆的伤口 就像极远处射来的暗箭 常常将一个个日子扎出鲜血 原本简简单单的生活 变得复杂而仇恨相加 变得陌生而不堪回首 于是我们渴望涅槃 那种和谐到极至的温暖 仿佛拈手可得 却万复不劫 ——我们乞哀告怜的结果 总被消灭在宽容的天堂 《场景:略微的感觉》(2) 一些被围困的智者,常常在恍惚的夤夜 发出救命的唳号。我发掘了一匹战马的遗赅 品藻它经历过的辉煌,大地变得凝重而格外肃穆 就算此时有天籁之音在空中萦纡 我也不会抬起垂落的眼帘 《世。或一世英明》 踏进飞舞彩带的象征之门 我仿佛从今世踱入前世 而后世紧跟在身后 其实,就今世而言 不明的正是前世 太多的金属与非金属 在前世已经淬过许多的血 任何人——勿庸置疑 在面对前世的时候 都站在后世的今世 有人问:是哪一世? 既是大灾大难的前世 又是大悲大慈的后世 《我。或土坷垃》 深深浅浅。某一步我踢到冰实的土坷垃 将我踢进踌躇的角落。像一位老人 土坷垃平常至极,但我必须向他致敬 岁月无法诠释的疑问,多多少少 在他的脸上都能找到对应的皱纹 真理便从角落溅飞出来。那块沉默多年 却意味着永恒的土坷垃,却依然将余生 潜伏在角落——我不知道人民的泪水 会不会在哪一天漫淫他的身躯,会不会 在哪一天阳光濡湿他光辉的思想 《趔趄的白杨》 这是我最初观察的对象。她站在最为醒目的地方 她不会唱伊伊呀呀的乡间民歌,她不会揭起长裙 舞蹈令我们昏眩的长篇故事……她只会擦拭自己的岁月 只会数着星星幻想她梦寐以求的世界。她不会惺星作态 捕获路过的野兽,她不会讲述它们的残忍 她只会承受一切附加在她身上的力量 直至将这些力量化为轻柔的树叶 片  片 飘 落 《隔而又隔的路》 不知用了多少小心 唯恐与逝人同路 眸盯着脚板穿越蛮荒 结局却殊途同归 隔而又隔的路 都仅是心里无限的路 《“阿修罗”说》 骇客等在受难的路上。上至君王,下至百姓 我的剑并不认识生育我的父母。我惟独令你们快慰的 是我能够及时清除一切必须死亡的事物。譬如腐烂的肉体 譬如停止呼吸的故事。譬如夭折的婴儿。譬如顽抗到底的 光荣的真主……我无处不在,我就生活在你们生活的世界 我能够无限缩小,更能够无限扩大,凡有你们踏足的大地上 都有我监视你们的眼睛。不论你们隐匿了什么光辉的思想 我都能够轻易地粉碎你们,不论你们对我怎么仇恨 你们都必须跪在我的面前。你们不要指望谁来拯救你们 你们无力抵抗。你们的抵抗会让我更加疯狂 你们归顺了我,才能让你们活着。否则 我会变着法子驯服你们,叫你们终生疼痛 却还喊不出来,你们只能哀默于心 承受我一次次革命的错误——错误之上的错误 正是我永远正确的永远伟大的使命 我于是得以万岁? 《饶恕之水》 涣散的阳光普照在濒临死亡的诗上 那只手缠绕着岁月的种种艰辛 (渴望有水来) 有竭力逃避荣耀的胸膛不停地在抖动 他不敢直视前方的刽子手 (渴望有水来) 虽然他知道自己终将成为一首不朽之歌 但此时他沉默如病中的羔羊 (渴望有水来) 可是他却说,偏要说:他的病在他的身体之外 他偏要说,总在说:渴望有水来,有水来 ……水来了,水来了,迟早会来的吧。我想 那一定是饶恕之水 (有水来,渴望有水来) 《不武之剑》 在城之界口,我看到不武之剑 那种不期邂逅的措手不及使我毛骨悚然 一种诬陷站在光芒之中,太阳颤微不止 它们从平静的大自然之上伸出手掌,伸出 它们的正义。我看到我的眼底有一汪清水 就像平平常常的你那样,没有激动和 没有低落和胆怯。我看到祭奠亡灵的经幡 在古来之风的吹拂下呼啦啦……呼啦啦 我特别注意到:在它们呤诵祷文的同时 祭奠着贬黜的神与僧,以及更多更多的 下放的、放逐的名与姓 在城之界口,我看到曾经在剑下苟延残喘的蝼蚁 仍旧在竭力垒构着自己的家园。映衬着它们胸膛的 是曾经被烘烤得通红的大地,自然我不得不说 还有那些不堪含恨而死的诸多高贵的思想 《诘己。事物的多面》 我们并不需要将事物一分为二 这一面的,或者那一面的 好的,坏的 生着的,死去的 ……所有的面,请我们记牢了 一切的面,绝对 都是它们高尚的姿态 《场景:略微的感觉》(3) 男背女影,我常这样体味先祖的伟岸 那触目惊心的程度入地三尺。每当如此 我会忘记所有的疼痛微量前狂奔 哪怕前面是高崖,可以跌落我躯 哪怕前面是烈火,可以焚灭我魂 …… 如今我依然孤立当中,了望四域 除了残垣断壁,还有遥遥相对的另一古城 若干年来,它更在生与死、荣与耻中苦苦纠缠 它解不开往日的杀劫,它死卧在山腰 哪怕激情完全溃散,碑已耸立心间 哪怕游走的是无灵之魂,冢已重如泰山 《一只蝎蚊固执地活在沙床的底部》 我必须弄死它 它一动不动,但它活着 我知道,它的肢撑着地 我必须弄死它 它一动不动,但它活着 我知道,它的目盯着天 我必须弄死它 它一动不动,但它活着 我知道,它的心系着我们 我必须弄死它! 《意义之门》 我并不知道意义之门占据在何方 更不知道生命之路生长在何地 我只知道它们不能轻易地从天而降 更不能轻松地跃渡人为的悬壁 虽然岁月亦步亦趋,却从来 没有在灾祸中从谏如流 我知道,它们在实践中 铭记着最后的真理:一生的罪恣 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患上 一世难以痊愈的病 《预言。或者现实之惑》 整个血腥的战争场面浓缩在您珍爱的青瓷里 您亢奋如鼓、婉啭如筝的呼吸滋养着这方泥土和野草 一段记忆深如西海,一段激情高如日月。您甚至预言: 整个历史不会因一场战争加以囊括而能够不朽 整个朝代不会因一个英雄加以确立而能够不亡 整个人类的真理更不会因一个时代的颂扬 而能够万岁 《场景:略微的感觉(4)》 断头的云。飘过城的头顶,它真切地记录了断头的时间 那些真切地死在天上、活在地下的精灵,没有 长出一朵像样的“花儿”。那些高不可攀的断头的云 沉重地压下大地,大地却长出许多未名的树 撑起人类的空间——那些属于伟大的、挺拔的、肃穆的王者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逝人?那些如影相随的色彩 包裹着大自然:不论是什么,身处何时何地 裂变的、衍化的、分流的……无疑 都是同一条断头的河 《阴暗之坡》 那的雪花长的厚实而丰满,有一副鲜嫩的身躯 但是,连退役的战马也有意识地远离它的寒冷和凄绝 我看见。被我们遗失的一把把钥匙,我想 再也很难开启曾经悍卫的尊严 和 一个个消融的村庄 《场景。略微的感觉(5)》 你看,有恃无恐的鹰盘旋在蝼蚁成患的墓穴之上 它们或许来自远古,正如少有人读懂它们抑扬顿挫的翅律 你看,那些内疚的后人从史上爬起来又伏下去 印一身的泥土,正如历史戳在现实的脊梁上 《最后的淘汰》 告诉我吧,谁应该在思想的堤坝崩溃之前逃亡 告诉我吧,谁更懂得文字的真谛和文字的表达 告诉我吧,谁应该在欣赏的过程中承担责任 告诉我吧,谁更懂得诗人的诀择和诗人的艰难 告诉我吧,谁应该在自然的流程中固执己见 告诉我吧,谁更懂得淹没与粉碎 …… 告诉你,被他自己淘汰的是最后的古蝶 恰是他一生惟一自择的 《盛殓之跋》 我对自己告诫过,不要用当地“方言”订立不能兑现的遗嘱 诸如“巴仲”和他们的格萨尔王,或者梦幻般长长地说唱 诸如“赤雪甲姆”和她们的王母之国,或者冥器横卧的“河湟” 我对自己告诫过,不要在盛殓之夜跳起整齐如一的“蛙”舞 诸如“柳湾”的生命符号和它们的生死大劫,或者送行的“日月”宝镜 诸如“唐卡”上的“释迦牟尼”和佛的万千信徒,或者“经林”繁华的大巅地 (诸如此类的种种、种种 种种……) 谨此为最后的范例,我想我不会再以任何理由调动任何人的神志 我真切地对自己告诫过,直至盛殓之夜在任何人的心目中 彻 底 落 幕 2007.3.29-7.16于无锡飘尘坊、2007.7.22-12.25于西宁博文路(寒阴角)一稿 2008.8.8-12.24于无锡飘尘坊定稿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