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段回忆录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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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田牛 于 2005-10-19, 20:57:53:

回答: 电影里的张小甫最后被打死了,小说里的没有 由 HunHunSheng 于 2005-10-19, 20:49:13:

我下乡的地方原来是劳改农场。知青大部分住在以前劳改犯服刑时居住的大院里,距土围墙和岗楼北边约半里远处有一排土坯房,里面住着四十多名单身“农工”。那是群灵魂被扭曲过无数次的刑满留场农工居住的地方,昏暗的灯光照出衣着臃肿,步态蹒跚的人影,也是我决定体验人间“底层”生活的去处。那地方,不管什么时候推门进去,总有一股子劣质烟草夹带着浓浓的臭脚丫子味的呛人热气扑面而来。

土坯房里面南北两铺大炕,各住着二十来位老光棍们,半数以上的铺盖卷打着补丁。左手尽里边第一位有点儿特别,铺盖卷边上有一个不上油漆的大板箱。后来才知道那铺盖是一位医生的,那粗糙板箱是农工的药房。农工对我的来访,基本上持欢迎态度。我知道有些人是惹不起躲不掉,随口应付;有些人本来就喜欢聊天,不多我一个听众;也有个别故意和我坐的很近,总想跟我握手拍肩膀,用色迷迷的眼神看我的。好在当时我很单纯,没有听说,也不懂什么是鸡奸、臠童癖和同性恋,和这些平时“基本靠手”的家伙打交道不知道害怕和恶心。

我很快就跟农工学会怎样用报纸卷烟,用搪瓷茶杯磨快用钝的剃须刀片,怎样裹包脚布,打绑腿。有时高兴了,也替一些不识字的农工写家信。农工们用的某些常用词组居然还保留四五十年代原汁原味,让我有生活在《小二黑结婚》时代的感觉。我在代笔时经常忍不住偷笑,照写不误。有时还淘气,用竖写繁体字回复那些“顿首拜上、敬启者、姑丈大人安好”之类的来信,农工见我能写“见字如晤”、“恭维大人贵体纳福,阖府吉详如意是荷”等尺牍常用语无不大喜过望。当时少年气盛,不懂得替人在信件里尽量多营造人世间的温情和爱,不理解人在最背运的时候特别需要家人从远方传递来关怀和割舍不断的亲情。土坯房进门靠右手里面炕上有一个旧搪瓷茶缸最我吃惊和难忘,保存基本完好的缸体上一行红字:献给最可爱的人!那个曾经是最可爱的人永远皱着眉头想心事,沉默寡言,我的问候和问题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有一天乘他不在,我拿着这个缸子把玩了一会儿,突然悟出英雄末路的意思,胸中涌现无限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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